本来后面还有一句“你接下来想怎么样对付我,只要不杀我都可以”,但时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太折磨人的对付,她还是会接受不了,怕是会反射性地反抗,给自己留多一条后路总会是明智的选择。
大热天的,贴着一具男子躯体时柒浑身不自在。
沈拂尘视线扫过她出了些薄汗的脸,终于松开了手,可怕的是他那番动作压制过去,却气息不乱半分。
折腾了那么一会儿,两人拉开距离后,时柒暗暗地扯了扯自己被压歪的领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青年身上的薄薄白衫褶皱得不成样子,束腰的玉腰带也不知何时被拉得稍移了位,没了平常的衣冠斯文。
他们这模样若是被人瞧了去,怕是得传出什么闲话来。
“你若再跑,我会杀了你。”他垂着眼,那睫毛的阴影成排落下,衬上那一张如画似的面孔,看着温和无害极了。
时柒瘦肩微抖。
顶着这样一副温良的模样说出这种话,普天之下大抵也只有沈拂尘了,当初自己还不知死活地招惹他。
百年前她怎么就没发觉不妥呢,大概是被这副皮囊蒙蔽了双眼。
沈拂尘唇角竟牵起一道浅浅的扭曲弧度,却又不似笑,抬步往冰霜阁深处去,曲廊的珠帘、风铃轻轻地划过他的肩头。
她望着沈拂尘渐行渐远的背影,掌心都出了薄薄细汗,回头看了一眼冰霜阁的大门,不敢再迈出,痛心疾首地认命跟上去。
冰霜阁与南枝门主的隐星阁不同,只有沈拂尘一人住。
除却李怜雪和谢舟偶尔过来请安外,冰霜阁空荡荡的,跟它的名字一般,冷冰冰,没有温度的。
听说沈拂尘以前就是一个人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父母也不在这里住,等到他五岁的时候再过来将之重塑骨肉。
时柒可受不住这种寂寞。
一个人待这么大的地方,没人陪自己说话,她肯定得疯。
所以一路走过去,她都看不到半个属于其他人的身影,越往里走越瘆得慌,每逢抬起脚向前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沈拂尘似乎也不担心时柒会再生逃走的心思,此番头也不回地径直往目的地而去,只留给她一道素白、不食人间烟火的背影。
时柒边走着边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能回家也就认命了,她想安安分分地过完这一辈子不行么。
*
半刻钟后,沈拂尘在一间种满花草的房屋前停下,暂时没进去。
时柒见此便加快了步伐,拖着沉重的双腿立于可以称得上是“花屋”的房屋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沈拂尘推开了“花屋”的门,先行进去了,她紧随其后。
一进去,铺天盖地的花香充斥着时柒的鼻腔,她一时间没习惯过来,猛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放眼看去,入目皆是各式各样的花,悬挂在房梁攀爬着、摆放在木架子、随意搁置于地上的都有。
沈拂尘行至一盆无义草前,将陶盆轻轻转动,一扇石门缓缓地向里敞开,露出里面漆黑到极致的地方。
时柒惴惴不安,止步不前。
他拿起一盏油灯,半扶着衣摆弯腰探入,她都没力气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把握着一步的距离跟着。
伶仃的火苗儿照亮石道,往里走变得宽敞,两道细长身影交错投落。
石道时而拂过风,火苗儿明明灭灭,沈拂尘半张脸上的阴影也随着晃动,令人瞧不清底下的表情。
时柒走着走着,跟他并肩而行了,她好奇地打量着石道,垂在身侧的手随着走动微动,不经意地擦过他。
一碰上,时柒就缩回手了。
沈拂尘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到犹如万年死水,无论如何撩拨也不会起波澜的地步。
在时柒看来,他是不喜她碰他。
时柒干脆把双手别到背后放起来,她记得他在冰霜阁门前说的话,若再跑,便杀,那不跑应该就不会杀。
和气生财嘛,能不打就不打。
她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下来。
石道尽头光亮一片,摆放着数不清的烛火,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悬空地浮着,沈拂尘吹灭了油灯,随手地放到了一边。
时柒左手放到右手手肘底下托着,右手撑着下巴,眼珠子灵动地转动着,有几分认真地审视着眼前的石头。
空气安静了几秒。
沈拂尘割破他的指尖,滴血进去,启唇道:“把你的手放上去。”
时柒还算听话地把手放到那散发着血色光芒的石头上,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真言石,但事到如今,可以不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