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韫”三个字委实碍眼,韩峥将那张纸拿起,叠了两折丢在一旁,“原来妹妹习的是常家的字儿,已得章法,确实可以继续练下去的。”
常家的字儿是从前常家女公子常娆的书法,先帝还未统一天下之际,常家乃岭南第一富,女公子常娆更是以一己之力撑起偌大家业,常娆字迹最好,机缘巧合被高阳书院的小宋大儒赏识,这才把一手闺阁娟秀传承于世人。
听闻谢家与常家有干系,谢知韫习常先生的字迹,也是应该。
只是这字儿对于初学者而言,到底是难了些,有磅礴气势更要讲究个章法节韵。
韩峥捡起掉在地上的拐杖,清了清嗓子,道:“今日妹妹休息,等明儿个为兄找了常先生的字帖,再来与妹妹练习。”
目送他出了院门,文悅连拍三四下手,可算是暂逃一劫。
又催莺哥儿去柜上打听香云纱的事情,谢知韫再不来救她,她怕是都熬不到成亲那日了。
第032章
在韩峥眼皮子底下念了好几日的书, 文悅倒是没觉得字迹进步多少,不过认识的字儿确实多了,从前她看那些时销话本子也要连蒙带猜, 昨儿个翻了几页韩峥送来的游记小文,竟然也大略能懂。
韩峥倒是不拘着她, 从不说什么书好,什么书不好的话, 但当涉猎,只要她提一嘴的,韩峥总能从书房里给找出来。
“我看这府里的大少爷也不似人家说的那样,是个只会念书的呆子。”莺哥儿抱着新得的话本子进屋, 沾主子的光,她这几日也吃了不少文墨, 新鲜的话本子比茶馆儿里老三样儿的鼓书有趣多了, 她夜里凑着看了两眼,愣是熬一宿给看完了。
文悅练字练的两眼发昏, 站了半晌,她脚都酸了,抱着枕头往床上爬, 又怕韩峥突然叩门查她功课, “春桃,叫个婆子在门口坐着,瞧见人影儿也好早知道。”
明白主子怕的是什么, 春桃笑着道:“大少爷今儿个要拆腿上的夹板,大夫一早就过来了, 说是恢复的好, 以后就能丢了拐正常走动了, 这府里的夫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叫人各个院子系平安结,又到菩萨跟前儿请了香。”
“可算是瞧见光亮了。”韩峥的腿要好,文悅也跟着高兴,韩夫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日后的安稳日子,可全指着韩峥了,她喜欢韩夫人这位母亲,自然也希望韩峥能顺顺遂遂的。
莺哥儿通宵熬灯,困得眼睛都犯迷糊,听到春桃在那儿嚼舌头,也要过来掺和两句,“我也知道呢,这位大夫从前是在太医院任差,宫里的主子都夸他妙手回春,咱们三爷也是费了老力,才把人给请过来的。”
三爷为韩家请个神医来,还不是看在她们奶奶的面子上,三爷待奶奶的好啊,她们这些做奴才的都瞧的真真儿的。
听莺哥儿提起谢知韫,文悅不禁敛了笑:“那香云纱还没人来送么?”
“柜上使人来说,说咱们要的那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没找着,让这边再等等,过两天儿准能给送来。”
皱起的眉梢未散,又垂垂低下,香云纱没到,那便是谢知韫还没回来,文悅想了想,又问:“今儿初几了?”
“初三。”春桃答完,惊呼一声,去找黄历来翻,“主子,还真是初三了!”
初六就是大喜的日子,春桃不敢说话,放下手上的黄历,指着上头的日子给莺哥儿瞧。
“要不然……我家去瞧瞧。”
“不要”想也不想的回答里总是有赌气的成分,等到天黑落了灯,巡夜的婆子从这院子里出去,清冷冷的风从窗户缝吹进来,吹散了别扭劲儿,心就后悔了。
“要不……明儿个还是叫个人家去瞧瞧吧。”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莺哥儿刚要应声,便听外头有叩门声响起。
“肯定是他!”文悅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鞋子也顾不得穿,就往外间跑,可人到门口,他她又赤脚跑了回来,“把门关上,不准他进来!”
今儿晚上春桃一个人当差,莺哥儿晚饭没吃就睁不开眼了,文悅放了她的假,这会儿屋里只主仆两个,春桃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更不敢得罪了三爷,趴在门缝小声跟外头的婆子打听,“刘嫂子,是谁呀。”
刘嫂子自然没有应声,就见外头高大的人影走近,在门前停步,“开门。”谢三爷的声音冷冰冰的,春桃不敢迟上半刻。
男人推门进屋,正瞧见缩回去的小脑袋,他拾步跟上,丢出来的枕头砸在怀里。
“恼了?”谢知韫笑着在床沿坐下,轻轻抿着唇,微微拢起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小小的,热乎乎的,抓住他的衣角,猫爪子似的抠弄,“才没有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