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与夫君决裂前夜(6)

茶馆掌柜是后梁郡人,揣着手儿,撇着嘴挑眉,冲一旁伺候着添热水的小伙计道:“乖乖哩,可是逮着了怨种,都知道对门儿有钱,一个小女子,真假大夫拉一箩筐了不?”

小伙计笑道:“人谢三爷又不傻,想是真有什么疑难杂症呢。您别不信,这赤脚大夫也不比咱们城里的大夫差,前年我家二哥背了红狼疮,连常家医馆的坐堂都说治不了,却巧我三姨姥背了些鲜果子来看我姥娘,给帮着从她们村请了个赤脚大夫,开了三副药,头两副下去,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掌柜的大嘴撇出一乍宽,从鼻孔里哼哼一声,道:“傻小子,被人坑了还倒找钱呢,两副药就能医好的病,叫人多赚一副药钱,你还给他磕头谢恩?”

小伙计性子和善,不接这腔,打了打肩膀头上的手巾板儿,笑着起身到后头去。

掌柜的没了搭话的伴儿,唧唧索索,勾着脖子也要回柜上歇脚,一打眼却瞧见对门儿才进去的那个腌臢大夫被连推带桑的给撵了出来,霎时来了精神,猫步往人堆里凑热闹去了。

“撵走撵走,全都撵走!姨娘说了,脏不拉稀的,哪里来的乞丐也敢冒充大夫来骗钱!你们再弄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到这院儿里诓银子,就要押了送官!”小丫鬟叫做莺哥儿,穿着一身柳黄短禁,下身铺开陈橙缀花百褶裙,掐着腰吼人,声音比街上叫卖的货郎都厉害。

她是谢知韫特意指在文悅身边的人,文家姑侄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小的谗言佞语,老的连哄带吓唬,文悅又是个听不见声的糊涂虫,若是没莺哥儿在跟前儿盯着些啊,怕是连这院子也早被人卖了。

只是文悅一向不喜欢莺哥儿的倔脾气,主仆俩两句话就要翻脸,莺哥儿是谢知韫的人,文悅不好撵她走,便将人打发到二道门外伺候,只管宅子里的琐碎杂事,今儿个使她出来传话,也是稀奇了。

莺哥儿脾气大,被撵出来的也不是善茬,那腌臢大夫药箱掉地上磕开了盖儿也不管,摸着被莺哥儿挨过的手,挤出几褶子抬头纹,耍无赖道:“小姑娘脾气大胆子还不小呢,男女授受不亲,光天日头地儿里摸男人,怕是跟府上主子学来的吧!”

都知道此处是谢三爷的外宅,这大夫一句话,倒是骂了一窝子人,引得围观百姓一阵哄笑。

看众人跟着起哄,这人气势更盛,嬉皮笑脸儿道:“小姑娘,你家主子也是要脸的体面人,我这人果利,更不屑于为难你一个小丫头,但我好歹也是你家舅爷套车给拉过来的,撵人可以,看不看病的总该把诊金给了吧。”

“我给你奶奶个腿儿!”莺哥儿早就气坏,撕拽着上去打人,才抓住那人的衣裳,就听人群后传来谢三爷的声音,“好好的动什么手呢?怎么回事,就在家门口闹起来了?”

谢知韫垂冠缀珠,一身儿蟹青缎子束袖圆领袍,脚踩一双野郊踩土的踏云靴,笑着从马背上下来,先给街坊四邻拱手见礼,道了叨扰,让管家将大家伙儿劝散,才敛了笑,板着脸听莺哥儿说起事情的由来。

“杜衡誉给了你多少银子,教你来闹事儿的?”谢知韫眸子眯起,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声音温润,眼神里却泛着想要杀人的寒气。

“不……不是的……”那人本就是巷子里跳宝案的一个泼皮,跟杜衡誉合计着来谢家讹钱的,叫谢知韫一个眼神的瞪的心里泛怯,腿一软,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说!”跟前管家厉喝一声。那泼皮惊的心肝脾肺跟着发颤,实话就倒豆子似的全讲了出来。

“是……是杜秀才欠了我们好旺赌坊的债,连本带利一共是……是三十四两,他还不起,就……鼓捣着小的做了这出戏,说好的来这宅子里扮一回大夫,就给五十两呢,三十四两还赌坊,剩下的我俩平分……”

偷瞧见谢三爷脸上怒意越深,泼皮连忙磕头:“都是那杜秀才的主意啊!小的也是赶鸭子上架,叫人威胁着才来的……”

谢知韫居高临下的看那泼皮,嘴角微微牵起,扭头问:“打他出去那话是她亲口说的?”

莺哥儿上前一步,笑着回话:“是姨娘说的。奴婢被叫进去,两只耳朵听到真真儿的。姨娘还说了,他们要是撒泼,就叫奴婢报官,打他几十板子才好呢!”

文姨娘能看清这些人的嘴脸,谢家里里外外的奴才没有不高兴的,莺哥儿嘴角带笑,恨不得给文姨娘拍巴掌贺两声英明呢。

谢知韫也不禁笑了起来,他想了片刻,勾手叫那泼皮起身,低声交代一番……

*

谢知韫从门廊子进来的时候文悅正坐在屋里生闷气,透着格子窗棂往屋里瞧,怀里的猫儿被她捏揉捏扁,生无可恋的耷拉着脑袋懒得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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