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呆愣了半晌,喃喃道:“顾云修……是、是他?”
不是梁元记性不好,是他欺负过的人实在太多,若要一个个都记得名字,实在太难。经梁金宝提醒,他总算想起当年的事情,顿时害怕起来。
“爹,他、他不会是特地来找我寻仇的吧?我、我……”梁元磕磕巴巴地,瞬间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
梁金宝坐回椅子里,灌了口凉茶,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他沉吟半晌,吩咐小厮出去打听一番,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顾云修的住处。又嘱咐管家去库房挑些贵重的礼物备下。
“事已至此,爹只能带你登门谢罪。你先回房好生收拾收拾。”梁金宝沉着脸吩咐。
梁元木然起身,手里拿着的画卷松了,跌在地上。身旁的小厮急忙弯腰替他捡起来。梁金宝瞧见,便问:“什么东西?”
“回老爷,是书画展上一位姑娘作的画。”小厮禀话。
梁元仿佛被针灸刺入了穴道一般,瞬间活了过来,他哭丧着脸说:“爹,儿子被顾云修欺负也就罢了,连一个姑娘家都要压我一头!”
小厮见状,赶忙将今日梁元和虞微画葡萄的事情说了,又把虞微作的那幅画恭恭敬敬递过去。
梁金宝接过画看了几眼,惊诧万分。他闲时爱淘弄些古董古画,这一幅紫葡萄,显然是仿当年孟先堂的画作。能将此画临摹到如此地步的人,梁金宝只知道一位,便是先帝的御用画师冯巳。听说他有一位得意门生,似乎是长安某位大人物的女儿……
梁金宝越想越头疼。
自己这个倒霉儿子到底都惹上了些什么人物?
半个时辰后,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厮回来禀话,说有人看见顾云修进了棠花巷。梁金宝立刻命人备车轿,抬了好些礼物,带上梁元去拜访顾云修。
马蹄声踏碎了棠花巷的清幽,梁金宝恭恭敬敬叩响了大门。不多时,阿阮出来开了门,问:“你找谁呀?”
梁金宝连忙作了一揖,说:“鄙人梁金宝,来拜访顾公子。”
凌云镇没有人不认识家财万贯的梁老爷子,阿阮打量了他一番,有些好奇他为何会来找顾云修。她说:“老爷在后院喝茶呢。你先进来。”
梁金宝命人把那些贵重的礼物都抬进院子,自己和梁元坐在前厅等着。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阿阮去看了一回,回来时说:“老爷请你去后院说话。”
梁金宝急忙起身,和梁元随阿阮往后院走去。一架朴素的木秋千出现在视线里,一位窈窕纤瘦的女郎坐在上面,双手拘谨地放在膝上。顾云修正弯着腰,在她眉间贴一枚珍珠花钿。
梁金宝颤巍巍地行了礼,声音抖的厉害:“梁金宝拜见帝师大人。”
顾云修并未理会他。他仔细地将那枚花钿贴好,退后几步,认真端详。似乎不甚满意,他又去一旁的小桌上挑一枚新的。
梁金宝尴尬地站在一旁,心里飞快地想着该寻个什么话题开口。他瞧着顾云修似乎对那位女郎十分上心,便摆出谄媚的笑脸来,高声说:“这位姑娘瞧着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可否请教姑娘芳名?”
此话一出,果然引起了顾云修的注意。他指尖捏着新挑的花钿,斜斜瞥过来一眼。虞微还不及答话,他已口气寻常地开口:“吾妻阿瑜。”
第四十四章
◎“是我夫君。”◎
顾云修的语气自然亲昵, 任谁听了都不会生疑,自然而然地认定秋千上的女郎便是他的妻。
只有虞微神色不大自然,她僵硬地挪动了一下膝盖, 将身子略微转过来一点儿, 看向梁金宝和梁元。
是今日书画展上的那个状元。他来找顾云修做什么?
“原来是夫人,失敬失敬。”梁金宝立刻拱手向虞微行礼。说罢, 他又转身狠狠瞪了梁元一眼,“傻了?还不快问好?”
梁元这才讷讷地开口:“梁元见过帝师大人。见过夫人。”
顾云修不紧不慢地卸下虞微眉间的花钿,将新的贴上去。阿阮站在一旁, 手中的托盘里放着呵胶。
顾云修十分专注,将那片花钿仔仔细细贴正了, 才用帕子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说:“怎敢受状元之礼。”
梁金宝吓得一把拉过梁元, 扑通一声跪下:“大人说笑了。”
“梁老爷子莅临寒舍, 有何事啊?”顾云修仍然在摆弄那些花样繁多的花钿, 自始至终未正眼看过这对父子。
梁金宝急忙推了梁元一把, 梁元硬着头皮,将方才在前厅里父亲教他的话背出来:“草民年轻鲁莽做下错事,事后想起总觉愧悔万分。大人才学, 草民哪敢企及, 当时是草民不知天高地厚!还望大人不计前嫌, 莫与草民这等粗鄙之人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