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只要一想起那日看到传回信笺中提及谢洵身中毒箭之事,心便忍不住发憷。
谢洵将所有的失落藏在心底,他紧紧盯着常玉,闷声问道:“你也觉得那份证据不值得?或者说毫无意义?”
少时的谢洵满腔忿忿,如何也放不下被父母抛弃两回的痛苦。后来年岁渐长,他大抵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做,可是偏执仍在,多年不曾相见,谢洵既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亦不知晓如何安放心中隐藏的期待与不满。
嫣嫣另一只手攀着谢洵的胳膊,看着谢洵的反应,看着常玉的面容,嫣嫣约莫能猜出几分常玉的身份。她此刻不该说什么,也不好说什么,但她一如先时在船上所言,她会陪着谢洵。
“说什么胡话!”常玉轻咳了几声,“那份证据再重要能有你的命重要吗?”
桓潮生瞪了谢洵几眼:“混小子,你真当我这么些年来,和傅远章打交道是白打的吗?”他怎么可能不提防傅远章与祯明帝?
哪怕是在世人都觉得傅远章带兵降了北周之事顺理成章,无需怀疑之际,桓潮生与谢静熹心里都不曾放下对傅远章与祯明帝的警觉防备。
“你许是不知道,傅远章并非傅家嫡子,他也并非是在傅家长大。”常玉嘴角微微勾起嘲讽的笑意,“傅远章的母亲当年是农家女,因缘巧合救下了为流匪袭击受伤的傅家主君,两人不久便心意相通成了亲。”
“后来傅家主君外出后便没再回去,彼时他母亲已有了身孕,在生下傅远章后,为了养活儿子才入了平王府,成了还是平王小世子,便是如今大齐皇帝的奶娘。”她不急不缓说着这段鲜少有人知晓的往事。祯明帝当年也不过一介寻常宗室子弟。
嫣嫣睁着眸子,她从来不知傅远章竟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身世,便是谢洵也不曾知道。
“后来平王奉诏入建邺面圣,傅远章的母亲同行其间,傅家主君知晓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后,方才把傅远章的母亲纳做了妾室。”常玉悠悠说道,“若非后来傅远章凭一己之力拉起了一支队伍,他父亲也不会把他母亲扶正。”
“那傅家主君贬妻为妾,又莫名休妻,本就是个极为反复无常之人。而傅远章同他父亲的性情亦是极为相似。”桓潮生说道。他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轻蔑,他素来瞧不上傅远章,更瞧不上他那父亲。
贬妻为妾说是傅家主君对傅远章的母亲,而莫名休妻说的便是他对他后娶的妻子。
嫣嫣听着桓潮生数落她血缘上的祖父和父亲,不禁有些许尴尬,但偏偏自己在听了常玉所说之事后,心底也已经给傅家主君打上了见利忘义的标签。
而傅远章的冷漠无情、满腹算计,她亦是知晓的。她不禁腹诽,傅远章与那傅家主君当真是亲生父子。
嫣嫣有些心不在焉,那自血脉中流淌的自私向利,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变成傅远章与傅家主君那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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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洵碎星点点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委屈:“你们早便知晓了傅远章降周一事有诈,可偏生不曾透露给我,还叫我以为你们不曾怀疑过他们。”
常玉含笑看了一眼谢洵,不禁打趣道:“石奴可是因此心中难过了?可这也怪不得我们,你从来不与我们说,你对此事有兴趣。过往你都不愿与我们回信,每每都是思央替你回的,。”
思央闻言暗暗低着脑袋摸了摸鼻子,他已经尽力了。
谢洵听到常玉唤他小字,不禁偏开了脸。
嫣嫣一时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出声道:“石奴?”软软糯糯带着几分疑惑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谢洵耳边。
谢洵耳畔不禁红了几分,回身道:“嫣嫣,我是你兄长,你不许这么叫。”哪有妹妹直接唤兄长小字的。
常玉望向站在谢洵身后的嫣嫣,脸上的笑意不减:“这便是嫣嫣吧,当真是个招人心疼的小姑娘。”
听到常玉和善的夸赞,嫣嫣看向常玉似是温润白玉般无暇的面容,小脸不禁红了起来,她点了点头。
“见过常军师。”
看着嫣嫣上前给常玉端正地行礼,谢洵不曾阻止。
“你可是也觉得这姑娘不错!”桓潮生在一旁插嘴道,“这往后便是我们桓家的小闺女了。”
他知晓嫣嫣的身世,自是满意她烧了傅家祠堂之事,可他更看中的是谢洵对嫣嫣的在意。
谢洵轻哼一声,只道了一句:“桓大将军怕是美梦做多了。”
他拉着嫣嫣出了主将大帐,漫步走在大军驻地,巡回的士兵见到谢洵皆是侧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