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婢拥着桓嫣到了隔壁的浴房中, 澄澈的水中铺满了香料。
待沐浴更衣之后, 老妪小心细致地为她穿上翟衣,谢静熹命礼部为她准备的是超越规制的袆衣。
老妪从宫婢手中接过革带、袜、舄、双佩与大绶,一一给她佩戴齐全, 桓嫣此刻便像是牵线木偶,只好任人操控着。
待穿戴整齐,她又被拉着回到屋中, 由内廷中专司新人妆面的宫人为其净面点妆。点妆宫人细致地瞧着眼前这位新嫁娘。
从前只听闻公主骁勇, 虽远远见过却也只被其气势压得忘了她是如斯貌美的女子。直至今日这般近距离地见到她, 一世惊艳却也苦恼不知该从何入手为她点妆。
点妆宫人只顺着她的面容,淡淡描了描眉, 浅浅用了些胭脂, 最后涂上朱红的口脂, 将她原本莹白的肤质映衬得愈发莹亮白皙。
点妆宫人退到一边, 老妪上前为她梳发髻,戴钗环。发髻之上以大小花树插戴, 前后各一十二。十二花树上镶嵌这宝珠琉璃配金银,花朵饱满花叶如生,插戴后满如冠状。
桓嫣半阖着眸子,已然又睡了一会儿,只是被这一脑袋金珠银宝压得脖子一沉,她惊叹竟是比她上阵所带之盔甲还重上几分。
她望着妆奁前半开着的窗户,晨曦微光透过窗缝爬进屋中,淡淡金色的光打在梳妆案前,打在妆镜上,映在新嫁娘雪肤花貌的面上。
宫婢扶着桓嫣坐回到了榻上,打开房门后,桓圣嘉第一个跑到了桓嫣身边。
“姐姐今日真漂亮。”
桓嫣执着扇,偷偷与她吐诉道:“这漂亮的代价好大。半夜起来,沐浴更衣,对镜梳妆,累人得很。”
桓圣嘉身后的嬷嬷轻轻点了点她,她便立即会意,一本正经地站在桓嫣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祝姐姐与姐夫。”
她与贺简简还有柔仪宫一众女官在房中陪着桓嫣说话。
而玄武街上锣鼓喧天,由谢洵在建邺的府邸出发到辅国公主府求亲的队伍浩浩汤汤,绵延数里。
谢洵身着冕服执雁前来求娶,却为门外候着的桓家族兄弟拦住,他身边跟着从蜀地回来的思央,谢云泽与谯環也在迎亲的队伍中。
只是他虽带了不少人,却并没有什么大用。除了思央,其余两人乐得看他被拦在门外。若非谢云泽此刻姓谢,谯環一贯与他交好,只怕免不了加入对面的阵仗来为难他。
桓圣嘉就像只小鸟在门口与桓嫣房中来来回回地跑着,给桓嫣说着外边的情形。
“姐姐,谢元石就要到门口了。”
小公主此刻忽然有些难过:“姐姐就要被他带走了。”
桓嫣牵着桓圣嘉,如是平常捏了捏她的小脸。
“姐姐永远是圣嘉的姐姐。”
这时,老妪前来禀告,倒是前边闹得差不多,吉时也要到了,几个宫婢上前将桓嫣从榻上扶起来,到了中门外。
隔着一重院落的距离,桓嫣见到了谢洵,他嘴角挂着笑意,听桓圣嘉说,从头到尾都没有停下里。
一旁观礼的王孙公子见状,无一不道一句,今日的江夏郡王是真的开心,过往几年从未见他有笑得这般开心的时候。
桓家意味族兄受命背桓嫣上喜车,谢云泽在一旁见状不由眼热。
待新嫁娘登上马车,谢洵骑马在前,喜乐开道,宫灯引路,在城中绕过一圈,所往非谢洵在京中的府邸、亦非桓嫣的公主府,而是从丹凤门入宫行礼。
谢洵翻身下马,阔步兴致马车前,宫人敛起车帘,桓嫣从中探出身子。
她看着谢洵朝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桓嫣会心笑着将纤手覆与他掌上。
桓潮生与谢静熹早早在大殿设香案、牌位将此桩亲事告于祖宗。
醮子、醮女、奠雁、沃盥,再行三拜之礼。
拜过家庙祖先,桓嫣与谢洵当拜诸亲尊长,而在场能被二人视为尊长的便只有帝后二人。
帝后端坐大殿高堂之上,受新人之拜。桓潮生眼眶中充盈着点滴泪意,谢静熹眼尾微红,与他们而言这既是嫁女,也是娶媳,怎会不感慨万千?
二人眼中带着欣慰的喜色相视着,看着新人再行夫妻交拜之礼,目送谢洵与桓嫣被宫人送往到宝华宫行同牢之礼,共饮合卺酒。
观礼的文武百官见状不免暗下低语。
“公主出将哪有在宫中行礼的?”
“倒更像是皇子娶亲。”
说话的人不由微微一愣。朝中人皆知帝后唯有二女,心中皆嘀咕过往后这皇位究竟是落在桓家旁支手中还是回到谢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