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低眸亦是目光灼灼看着她。
“母亲,我虽非赤忱之人,但我从来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谢静熹望着他,轻叹一口气:“我虽想要你登临帝位,却也不想你不情不愿坐这位置。”
“谢母亲成全。”
后来谢洵又同谢静熹说了什么,桓嫣已经记不大清了。趁着谢静熹与谢洵说话时,桓潮生悄然拉着桓嫣同他对酌。
桓嫣只记得,谢洵送她回去时,恰听闻谢静熹抬高了声音冲着桓潮生道:“明日我便将你酒窖的酒统统送人!”
院中凉风轻轻一吹,桓嫣有了几分清醒。
“趁着阿娘把酒送人前,我们先去将阿爹的酒喝了罢!”
她跃跃欲试的眸光俏生生落在谢洵眼中,他向来是拒绝不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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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若银辉的月色笼罩着整个庐江,整座舒城。
谢洵轻巧地打开了酒窖,桓嫣一溜烟儿便走了进去。谢洵长身玉立静静跟在她身后,即便桓嫣没有表现出一丝异样,可谢洵就是能感觉到,她似有什么心事,叫她心中并不舒坦。
桓嫣像是钻进了米仓的小老鼠,她细细嗅了嗅,便寻了一坛封好的酒,揭了封口便兀自喝了起来。
谢洵走上前盘坐在她对面:“嫣嫣有心事?”
桓嫣睖睁望向他,她脱口而出:“你怎知晓?”
谢洵从桓嫣手上夺过那一小坛酒,昂头喝了一口,回眸看向目色迟钝疑惑的小姑娘,也没有解释。
他只是问道:“是母亲与你说了什么?”
桓嫣抿着唇点了点头。
“可是同安王与母亲交换的那件事有关?”
她满是诧异地看着谢洵,她没有想到谢洵能猜得这么准。
“安王大抵是明白,邓县之后,建邺对桓家只怕再无约束之力,而傅家又真的投了周,便顺水推舟将当年傅家与皇帝的谋算尽数告知了阿娘,以此来换贺穰穰一命。”
“只是傅家与皇帝的谋算你先时便已知晓……”谢洵说着一愣,他望向桓嫣,“可是与十六年前那桩事有关?”
桓嫣望向谢洵:“是傅家的事。”是傅远章夫妇在北周的谋算,也是凌馥对她百般利用恨不得叫她去死的缘由。
谢静熹将此事告诉她后,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如今饮酒,醉意上头,过往的纷纷思绪也渐而笼上心头,一时间倒是多了几分难言的怅然。
“傅远章借傅家灭门已是,领傅家军尽数投周,成今日之靖远军。之后数年渐而获取了周国皇帝的信任。十六年前的那场战事,本是齐国皇帝欲借桓家军之手灭周国钱家军。”
谢洵双唇紧抿成平直的细线,他凤眼微眯,眸光似是平静无澜的寒潭湖面,眼底却藏尽暗流。
十六年前交战的是桓家军与镇北军,还有后来的北周援军靖远军,此间钱家军的身影从未出现在那场战事之中。
须知十六年前北周南境戍卫的是钱国公所率钱家军。
十六年前,北狄还是北周之强敌,于祯明帝而言,镇北军镇守北境轻易不会动,真正于南齐有威胁的乃是钱国公麾下钱家军。
“傅远章夫妇与皇帝本定计,借那场战事重创钱家军,消耗桓家军,傅远章亦可借此战归齐。只是傅远章所图甚大,他借着周国先帝与老镇北王之间的嫌隙,意图令桓家军与镇北军同归于尽。”
“在知晓老镇北王被困邓县之际,北境镇北军一众将领就有意剑指邓县,救出老镇北王,攻下邓县,同桓家军拼个你死我活。”
“傅远章所率靖远军则驻扎在新野郡中,冷眼旁观者淮水河畔的战事。他等的不是周国先皇的调令诏书,却是等的从洛京而来的凌夫人。”
凌馥有孕七月余,从洛京逃出一路往南,却为吕王妃所擒。此事桓嫣知晓,谢洵亦有耳闻。
“傅远章本意令镇北军南下,北境兵力空虚时,引北狄来犯,如此周国必乱。可他没想到,吕王妃竟会弃了老镇北王,以一己之力令镇北军抵挡了北狄南下。而凌夫人亦是被吕王妃扭送回洛京。”
老镇北王也好,吕王妃也罢,还有抵挡北狄的镇北军,除却立场不同,桓嫣说不出他们一句不好。
“傅远章因凌夫人错过了归齐最佳时机,等来了齐国皇帝的密令,要其继续蛰伏于周国,皆周国之兵,防桓家军坐大。”
“安王告诉阿娘,凌夫人本是能够从吕王妃手上逃脱的,只因忽而早产,凌夫人才被吕王妃所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