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熹口中的苏将军便是邓县如今的守将苏游。桓嫣知晓此人,也知晓当年情形与今日不相同,但十六年前的结局总叫她莫名的心颤。
桓潮生道:“虽皆用奇袭之法,但十六年镇北军所用之奇袭,与今朝桓家军欲用之奇袭,天、地、人三方天差地别,不可一概而论。”
桓嫣低眉沉吟:“只是……”前世口耳相传的邓县的惨烈结局,犹在耳边回想。
今生虽已有诸多不同,但在面对有着前世记忆加持的陆珩时,邓县当真能保全吗?
桓家军在北周一直都有暗探,前世没道理桓潮生没有收到镇北军南下的消息。
纵然战场形势稍纵即便,可桓家军并非草包,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陆珩何以在一季之内,攻下邓县,取桓潮生首级?
桓潮生望着眉间犹疑不定,不禁问道:“嫣嫣在想什么?”
他看着桓嫣紧抿着唇,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眉眼之间的凝重愈发深厚,叫人为之心忧。
“我在想,陆珩会怎么做?”桓嫣呢喃道。
她在在脑海中一点一点地分析着,前世的陆珩是用什么法子做到的。
攻城之战,除却强攻之外,无外乎便是围城打援、或是里外合谋破城。
但桓嫣觉得围城打援于镇北军而言,一则耗时过多,二则有被城内外桓家军合围的风险。若邓县外二十万桓家军集结后,反包围了镇北军,陆珩面临的便是全军覆没的危机。
她更倾向于后者,若是里外合谋,便是邓县驻守的桓家军中,有人投了陆珩。
桓嫣深吸了一口气,她如今不曾去过邓县,也不知邓县桓家军中究竟是何状况。她便更加不知,今生的改变能不能避免邓县的惨剧。
她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她起身冲着桓潮生与谢静熹深深地行了一礼。
“阿爹、阿娘,女儿有一不情之请。”
谢静熹不禁与桓潮生对视一眼,她将目光转向桓嫣:“嫣嫣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桓嫣便站在二人面前:“女儿请求将驻守邓县城的将士们的家人,从邓县撤出,送往庐江各县暂避。”
她想,若是无法保全,那也要保住一部分。
桓潮生望着她,只问道:“嫣嫣,为父且问你,这请求你是以我桓潮生女儿的身份提出来,还是以桓家军中将士的身份提出来?”
谢静熹闻言不禁瞋了桓潮生一眼。桓嫣这请求多少有些没头没脑,若是以女儿的身份说起,桓潮生也只听过便算了。但若是以桓家军中将士的身份提出,桓潮生只怕要责罚她了。
桓嫣明白桓潮生的意思,只是她还是说道:“末将桓嫣,请求大将军思虑此事。”
她知晓,这个想法天真而无理,可她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桓潮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你当知,邓县十万桓家军,虽非人人已成家,但城中桓家军的家眷不说十万,少说有三万。这三万余的家眷,不是你一句撤出暂避便能够撤出暂避的。与镇北军一战尚还是未知,便贸然将邓县将士的家眷迁出暂避,你是想动摇军心吗?”
他此刻的声音之中已带上了沉沉的怒意。
不似北周镇北军、或是南齐固城军那般,家眷多在祖籍之地。但桓家军将士的家眷却多是跟随其中,将士后方便是血脉至亲,故而桓家军在对战时也异常勇猛而谨慎。
谢静熹凝了凝眉:“将军。你且听一听嫣嫣怎么说。”
桓潮生双唇抿成了一条平直板正的线,他浓眉之下黢黑的眼睛瞪着桓嫣。
桓嫣没有退却道,她便梗在二人面前:“我只是知晓此举有诸般困难,我也知晓,若镇北军与桓家军未开战,或是镇北军南下时桓家军能及时阻截,邓县家眷迁出便是劳民伤财。”
桓潮生声音之中带着沉沉的怒意,他沉声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有此议?”
谢静熹不禁定定看向桓嫣,即便知晓如此也要提出此事。她皱了皱眉,桓嫣似在畏惧些什么?
她只听得眼前少女说道。
“当年大将军知晓邓县为要隘重地,故迁邓县百姓于舒县。今日邓县城中除却桓家军便是其家眷,然守城的乃是桓家军,那些家眷与当日邓县之百姓又有何分别?”
“大将军今时今日练兵布防便是为了防备周军,我们心知肚明,周齐两国终有一战,届时邓县便是两军必争之地。既如此,何不像当年迁徙邓县百姓一般,将桓家军家眷迁出邓县。如此桓家军方可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