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熹抿了抿唇,诚然桓嫣此刻说得振振有词,然却并非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家眷随行乃是桓家军多年来便有的传统,轻易怎可改之?”桓潮生此刻心中的恼意散去,他望着桓嫣。
“轻易不可改之,那便并非全然不能改。”桓嫣立刻说道,她心中虽急切,可还是强迫着自己冷静,若想让桓潮生采纳此议,只可给出一个让他满意认可的理由。
“家眷随行的确可让军中将士有破釜沉舟之勇,然桓家军并非不败之军。这些年来,桓家军若遇战败而家眷不及撤离,那些妇孺孩童又是何下场?”桓嫣不禁顿了顿。
桓潮生见她似还有话要说,便道:“继续说下去。”
桓嫣深吸了一口气:“桓家军之所以有家眷随行之传统,是因当年桓家军的将士乃是在四方征战中收拢起来,多为户籍已毁之难民,是以拖家带口。后虽补齐户籍但又因隆昌宫变后,桓家军不再听宣,故而桓家军家眷随行是为保证军中将士不为各方威胁。”
隆昌宫变后,祯明帝便对桓家军多有忌惮,桓潮生决意不在听宣,只选择性听调时,祯明帝对桓家军的忌惮便更加重了。若家眷任在祖地,势必增加军中将士为人胁迫的风险。
桓潮生闻言淡淡颔了颔首。
桓嫣继续说道:“但这十几二十年间,桓家军为义守于庐江,邓县一地虽是要隘,但郡中其余各县却并非多战火之所。家眷自可安置于各县,分其荒地开垦用于自足。”
桓潮生道:“你不知想令邓县的桓家军家眷不再随军迁移,亦想将此法推至整个桓家军?”
桓嫣道:“末将确实有此意。但如今最紧要的乃是邓县的桓家军家眷。”
。"一则,邓县虽已过了十多年平静的日子。但末将曾算过,百年来邓县受战火袭扰便有二十多年,平摊下来,每四年便有一年战火纷飞。如斯险地,将城中家眷置于期间,宛若立于危墙之下。”
“二来,邓县桓家军所需之粮草是包含了城中家眷所需的口粮,若是寻常自是无碍,可一旦遭遇围城,粮草不足,损失恐巨大。”
桓嫣再拜道:“是故,末将求请将邓县城中家眷迁出。”
桓潮生望着桓嫣,久久不曾开口。
桓嫣决绝的眸子不禁黯淡了下来。
大抵是桓嫣所说的哪一点打动了他,桓潮生最终颔了颔首道:“你若当真想要促成此事,那你明日便交一份章程上来。”
桓嫣闻言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不禁亮了亮。
谢静熹凝眉睨了桓潮生一眼:“只是这一晚上写一份章程,是否太强人所难了些?”
“阿娘放心,我写的出来。”桓嫣乐呵呵地说道,嘴角上扬着,仿佛眼睛都在笑。
谢静熹闻言不禁挑了挑眉,不知怎的她竟觉得,她家平日里格外机灵的小闺女此刻竟有些憨憨傻傻的模样。
桓潮生见她那溢于言表的高兴的神色,不禁说道:“可别高兴得太早了,此事能不能成,尚需我同军中各位将军商议后方能决定。”
她这般兴致高昂想要促成此事,若最终此事不尽如人愿。他只怕她难以接受。
桓嫣听着桓潮生的话还是高高兴兴地冲着他行了一礼:“末将这就去写。”
她早便想过邓县家眷的迁徙安置之法,甚至已经想了好几种法子,预设了当中各种可能遇到的阻碍及应对之法。
可以说这份章程早便在她脑子中了,此刻要做的便是将之默写下来而已。
谢静熹望着桓嫣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禁失笑。
她转而望向桓潮生,眼眸中含着笑意:“嫣嫣今日所提之法不是正合将军的心意?怎的方才将军还这般生气?”
桓潮生轻叹道:“公主难道不曾看出来,方才嫣嫣提出此事,分明是心急之下骤然提出。诚然她担忧邓县家眷是好心,然若为帅者,脑子一热是为大忌。”
谢静熹却道:“她虽是心急,但也还算有条理。将军也不要待对嫣嫣太严厉了。”
“瞧公主说的,我还没说什么,公主便先护上了。”桓潮生道,“不过公主所言也不错,嫣嫣今日所提出来的,也正是我心中所想的。”
他心中不禁轻叹,若是谢洵能够有桓嫣这般的心思,他能仰天大笑三声。
谢静熹道:“若要将那几万家眷从邓县撤出倒不是什么难事。难的只怕是后边该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