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光风霁月,若他季德湘当真成了宣正帝的一把刀,不仅会累得季家清名受损,恐怕季德湘也不配再为季氏子孙。
谢洵道:“那季大统领愿不愿意同本王赌一赌,再过几日,周国皇帝还会不会有其他旨意传来?”
季德湘闻言目光不由一滞,谢洵已经提点到了这般地步,他若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便真是他愚钝了。
“三日。”他喑哑着声音道,“我只给你三日,若是三日后,你救不下云霁等人,洛京亦无其他旨意传来。本统领便会下令诛尽药谷中人。”
谢洵颔了颔首,宣正帝会不会传来其他旨意,谢洵并不知道。但他只要三日,只要章汝带着谯環抵达梅乡,他便能借势令季德湘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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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皇后病逝,宣正帝痛不欲生,形容枯槁,罢朝三日。
宣正帝这三日时刻守在钱皇后棺椁前,便是赵太后相劝亦是无用,甚至因为当日晋安将钱皇后气病一事,而迁怒了包庇晋安的赵太后。
赵太后无法,只好请来季老太爷入宫劝谏。季老太爷年逾古稀,曾为太傅,位列三公,如今早已致仕,入宫是受赵太后相托,亦是受百官所托。而季德湘便是季老太爷的嫡孙。
“陛下。”季老太爷看着悲极痛至的宣正帝,叹息说道,“斯人已矣,终不复归。陛下当好好保重身体,方才能安逝者之魂。”
宣正帝此刻形销骨立,好似真的悲伤到了极致,他双眸腥红无措地看着季老太爷。
“太傅。”他嗫嚅着双唇。
孙正默默站在宣正帝身后,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老太爷说着安慰人心的话,宣正帝好似也听了进去,痛哭不已。
宣正帝哭着便拉着季老太爷的手:“太傅,朕对不住你。”
大殿之中,灯影憧憧,煞白的安魂幡被夜风吹动着,阴冷如斯,不论是季老太爷还是孙正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陛下何出此言?”季老太爷愣了愣看着宣正帝。
宣正帝红着眼睛:“孙正,你立刻传信季德湘,八百里加急,要他刀下留人。”
季老太爷紧抿着唇,季德湘出京前往蜀地探寻药谷之事他是知晓的,他本不以为然,毕竟这么多年来多少人想找药谷都不曾找到,他也不觉得他那孙儿能找到。
孙正连忙应声而去。
“什么刀下留人。老臣糊涂了。”季老太爷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季德湘早前便已找到了药谷所在,只是药谷中人不愿交出神药。梓童离朕而去,朕伤心欲绝,一时失去了理智,竟下令让大统领诛杀药谷众人。”宣正帝一副后悔不已的模样,“朕有罪。”
季老太爷怔忪望向宣正帝,他不禁道:“陛下糊涂啊!一国之君怎可为那荒诞不知真假的所谓神药,而诛杀无辜呢?”
宣正帝眸色一暗,他低着头,身形愈发伶仃。
而今三日过去,季德湘早便收到了诛杀药谷中人的旨意,便是这道刀下留人的旨意传到蜀地梅乡,只怕也晚了。
第59章
谢洵与季德湘约定的第三日, 章汝终于带着谯環到了梅乡。
年近而立的谯環便坐在刚搭建的营帐中,临时搭建的营帐亦是一派奢靡。
谯環男生女相,面若银盘, 虽年长谢洵几岁,却生得恍若二十不到的少年人。
谯環挑剔地看着周遭,不满地说道:“江夏郡王既然是同我谈生意,为何不去锦城,非要来这偏壤之地?”
谢洵淡淡睨了一眼谯環:“本王以为,谯将军是知晓的。”
他虽称谯環为将军,可谯環身上却未曾有北周或是南齐的官职, 只因谯氏祖上为蜀地的将军, 蜀地之人便皆是这般称呼谯氏当家人。
“我该知道什么?”谯環大大咧咧坐在铺了一整张皮子的坐席上, 饶有兴致看着谢洵,眼眸中明晃晃地装着无知。
谢洵轻嗬一声:“谯将军既然心动于温家让的利,那自是得要付出一些才好拿去。将军说是不是?”
谯環闻言煞有其事点了点头:“此言有理, 不知郡王爷想要我做什么?又能让几分利?”
江夏巨贾温家自谯環祖辈起便往来西南各郡县。谢洵实际执掌了温氏后,问价的商队甚至越过天险与西域各国通商,往来南北东西, 令天下之财富皆流入了温家的账中, 最终便进了江夏郡王府的囊中。
谯環早已眼热不已, 虽把持这西南的中枢,可也不过是多了些过路费。他亦是想过将这西南的生意掌到自己手里, 但他不善经营, 那样做无异于杀鸡取卵, 实在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