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玠抬眸看过去时,只看到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下,鸦羽似的浓密睫毛忽闪忽闪。
他莫名想到林宴舟的话,生平第一次反思,他真的有那么无趣?
原本打算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回到肚子里。
思忖间,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被风吹动的窗纸,凤眸微眯。
茶盏中飘出细烟似的水雾,屋内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迟晚卿见沈玠不说话,心中不禁有些忐忑,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瞄,然而下一瞬,一个空茶盏从她面前飞过,直接破窗而出。
外面传来一声低呼,而后便是茶盏落地碎裂的声音和匆忙的脚步声。
迟晚卿心头一凛,猛地推开窗扇,只见重重树影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她扭头去看沈玠,刚要开口,便觉得眼前一花,沈玠已经纵身跃出窗外,直追那道身影而去。
“哎?”迟晚卿有些凌乱,但她很快作出判断,没有丝毫犹豫,提着翻云刀跟上沈玠。
这可是她表忠心的好机会。
“等等我!”
……
隐雪门依山而建,到处都是枝繁叶茂的古树,若是不熟悉环境又无人带领,极易迷路。
迟晚卿如今内力尚未恢复,沈玠和那黑衣人轻功又极为了得,她一路急追,还是在穿过一片竹林时将人跟丢了。
正在她犹豫要不要原路返回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忽然传入耳中。
她握了握手中的翻云刀,放平呼吸,脚步轻移,闪身藏到一丛竹子后面。
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雾中,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
迟晚卿伏在竹丛的阴影处,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不多时,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步履如飞走进竹林中,却是一对男女。
只见那两人走进竹林没多久,男人便将那女子压在竹上,“啃咬”起来。
迟晚卿身形一僵,忙移开视线,可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入耳中。
女子娇声嗔怪:“这么猴急,你弄疼人家了……”
男人喘着粗气道:“好师妹,这不是几日不见,想你想得紧么。”
女子推开男人,轻哼了一声,语气似嗔似怨,“师兄不在外院值守,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门主追究起来,我可担待不起。”
迟晚卿原本正打算捂耳朵,蓦然听见他们提到沈玠,当即放下双手,侧耳过去。
“师妹莫怕,”男子将女子揽入怀中,伸手去扯她的衣衫,“便是天塌下来,还有师兄顶着,门主若要追究,直管朝我来。”
凝儿咯咯笑着,半推半就道:“师兄惯会哄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便就地折腾起来。
迟晚卿:……
果然不能指望从一对私会的野鸳鸯嘴里听到什么师门秘辛。
不久,外面消停下来,而后便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迟晚卿凝神听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颗脑袋往外看去,一道剑芒却倏地从侧面袭来。
悄无声息却暗含锐利杀意。
迟晚卿瞳孔微张,与对方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她看到那双漂亮的凤眸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迟晚卿?”
“沈门主?”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长剑停在了半空。
迟晚卿回过神来,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口,看到地上那一缕被剑气割断的头发,心中一阵后怕。
沈玠这一剑,凌厉,狠辣,势如疾星,如果不是他收剑及时,她绝无信心能够躲过去。
而那个险些将她就地正法的男人,此刻非但没有半分歉意,还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才将剑还入鞘中,冷着声音质问她:“你怎么在这?”
此时云雾渐渐散去,月亮出来了,银霜似的月光洒下来,更衬得男人眉眼冷凝,让人一瞧便浑身生出寒意。
迟晚卿有些泄气,原本那点愤怒也在这种强压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沉默片刻,隐瞒下方才看到的那场戏,说道:“我一直跟在你后面,原想着和你一起抓住那贼人,可你们实在太快了,我……没跟上。”
沈玠抿着唇没再说话,神色有些恹恹的。
迟晚卿便也闭上了嘴巴,垂眼看向脚边的小野花。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片刻后,沈玠开口:“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
“嗯?”迟晚卿怔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阴影便兜头罩下。
来不及躲,身上的力道陡然加重,她险些站不住,奋力抵住沈玠的身子,大声道:“你干嘛?”
松木冷香混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倏然间盈满她的鼻尖。
“你……”迟晚卿顿了顿,这才发现沈玠的脸色有些发白,腰侧衣裳的颜色也比其他地方更深,“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