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还是温的,所以她并没有入睡太久。
揉了揉眉心,迟晚卿从浴桶中站起身,擦干身子换上花枝提前备好的干净衣裙,赤足从屏风后走出。
淅淅沥沥的雨声停了,窗外已经是一片浓重的暮色,她取下灯罩将烛火点上,在敲门声第二次响起之前,打开了房门。
来人是沈玠。
他已经换了一身月白色棉布长袍,半干的墨发用同色丝带随意绑着,通身没有半点装饰,偏偏那股清冷矜贵的气质不减半分。
真是生了副招好皮囊,偏偏性格不招人待见。
迟晚卿默默在心中腹诽,面上不动声色,眨眨眼,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门主去而复返,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和之前在雨中的狼狈模样全然不同,此刻的她穿着一身烟紫色的长裙,肌肤莹白,一张脸明艳不可方物。
沈玠没说话,抛给她一个瓷瓶。
“这是……”瓷瓶掌心大小,做工精致,触手微凉,瓶口闻起来有淡淡的药香,迟晚卿常年行走江湖,最熟悉的味道,除了鲜血便是药,“金疮药?”
居然主动给她送药?
迟晚卿笑了笑,正要说感激的话,便听沈玠道:“我方才想了一下,伤好之后,姑娘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
迟晚卿噎住,这人变脸也太快了些。
半晌,她抬起头对上沈玠无波无澜的凤眸,笑道:“那是自然,多谢沈门主的药。”
“不必。”话音落下,沈玠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迟晚卿呆呆地看着门口,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所以他葫芦里卖的,是反复无常药?
她缓了片刻,抬手合上门回到内室,朝床上倒了下去。
好吧,虽然这人比传闻中说得更冷漠更无情,但她拼着小命才抱到的大腿,在没有尝到甜头之前,她是不会走的。
非但不走,她还要想办法拉进和这个臭男人之间的关系,在他身边长久地待下去。
她举起手中的瓷瓶,对着烛光端详了一会儿,随即丢到一旁的桌子上。
跳动的烛火中,迟晚卿闭上眼睛,勾了勾唇角——
伤么,自然不能恢复太快。
一夜无梦,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迟晚卿起身来到院中,站在房门前的台阶上,闭着眼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山间的四月,冷热刚刚好,微风亦吹得人十分舒适。
“姑娘醒了?吃点东西吧,”花枝端着早饭走了过来,“奴婢刚熬的红豆粥,就点小咸菜吃正好。”
“好。”迟晚卿笑着应声,眉宇间一片轻松惬意。
吃过饭,迟晚卿又拜托花枝帮她找来书卷。
她现在是暂居此处的“养伤之人”,在无法真正留下之前,自然不能随意走动,索性把养伤的功夫拿来看看书。
人从书里乖。
这是师父教她的。
-
就这么在隐雪门待了三日,迟晚卿和花枝慢慢熟络了起来,沈玠却仿佛消失了般,再没在西园出现过。
起初她觉得可以理解,毕竟管着这么大个门派,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定然十分繁杂,一时间顾不上她也是正常的。
又过了三日,沈玠依然神龙见首不见尾,迟晚卿心中犯起嘀咕来。
会不会沈玠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不由分说要她走人的时候?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先下手为强。
按了按跳得厉害的右眼皮,迟晚卿从腰间取下一个素面荷包。
荷包巴掌大小,鲛绡材质,遇水不濡。内里别有乾坤,夹层里装着的全是师父留给她的宝贝。
各种灵丹妙药。
……
当天晚上,迟晚卿生病了,高热不退。
花枝着急忙慌地跑去云霄院找青川,“青护卫,我有急事要求见门主!你能不能帮我通传一下?”
“是迟姑娘出了什么事吗?你跟我说就可以。”青川挠头,有些为难,门主交代过,这几日除非是十万火急的事,否则不要打扰他。
花枝只好说明缘由:“迟姑娘突然高热不退,奴婢本来想向门主请示然后去找大夫的,可姑娘不让,说不能再给咱们添麻烦了,结果,结果……”
青川神情严肃起来,“结果怎么了?”
“结果奴婢方才去看的时候,”花枝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姑娘已经烧得不醒人事了……”
话音刚落,门“哐当”一声被拉开,沈玠面无表情地从屋内走出,吩咐青川:“去把林大夫请来。”
青川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应声:“是。”
林大夫名叫林宴舟,师从医圣林从之,现如今是隐雪门春水堂堂主,医术高明,一双妙手可从阎王爷手里抢人,门中弟子和下人都习惯性地称呼他为林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