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醒道:“师姐,我们现在到了宣化门下,有人来接我们了。”
话音刚落,城楼之上,一名身着朱红色宦官服的男人,执着伞柄朝着他们拾阶而下。
与此同时,宣化门的城门也慢慢开启,发出轰然的声响,在雨幕中格外突兀。
从城上看到两柄并蒂盛开的伞花开始,苏严便猜测是如意阁的捉妖师到了。他沿着城门而下,果然见到了这一行相貌不俗的男女。
其中那位身着群青色衣衫的少女头发雪白,肤如冷玉,果真和叶阁主的描述一模一样:“我那小弟子样貌奇特,白发白肤,容貌旖丽。”
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透出一种不易察觉的倨傲与冷漠。
苏严在皇宫里摸爬滚打十几年,怎么说也是半个人精,知晓这个“少女”多半性格乖僻,他很识趣地移开了目光。
伞花底下鹅黄色绣鞋微移,紫色裙摆翩跹,如同紫藤簌簌而动。
苏严的视线忍不住沿着裙摆往上,待看见遮住眼纱的少女,苏严下意识一愣,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胆寒的惧意。
这少女这副扮相,竟然和“那一位”那样相似!
可片刻苏严垂下眼,遮住眼里的情绪,如意阁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是那一位呢,巧合罢了。
待来到三人面前,苏严斟酌着朝着这里唯一的公子模样的人——陆观寒,恭敬开口:“陆公子、萧姑娘、陆姑娘,奴婢名叫苏严,奉太后娘娘的命令,特来接你们入宫安置。”
说着一边将三人往皇城引。
赫赫城墙之上,金吾卫如同一行行肃穆的白杨,沉默地在各司其职,一切平静得好像没有叶流莺当初传呼他们时的紧迫。
陆观寒慢慢走进城门,不经意打量着四周的场景,问道:“叶阁主呢?”
苏严半弓着身子,笑眯眯回了:“叶阁主此刻在太后娘娘寝殿叙旧。陆公子如果想见她,恐怕得明日了。陆公子三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辛苦了,不如先好好休息一番,想必明日太后娘娘也会召见诸位的。”
陆观寒点头:“那便多谢苏公公了。”
听到这话,沉默了许久的萧妙音微微惊讶,下意识问道:“叙旧?”按理来说,叶阁主模样不过三十来岁,这位太后娘娘怎么应该也年过半百了,她们哪里像有旧可叙的样子。
苏严微笑回应:“是啊,姑娘年纪轻,有所不知,叶阁主和太后娘娘是旧识。说起来,太后娘娘和先帝大婚的吉日,便是叶阁主卜算的。”
听到大婚二字,不知道为何萧妙音心口重重的突了一下,她顿时丧失了探究的兴趣,讷讷道:“多谢苏公公告知。”
青砖湿滑,一路雨水泞泥。走路之间,萧妙音鹅黄色的绣鞋面沾上了湿漉漉的草叶。
陆观泠一瞬不瞬地望着的步伐,想到在扶芒山那日,师姐便是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他莫名莞尔。
他很喜欢师姐这样生动的细节毫无知觉地呈现在自己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苏严在一座宫殿前停下:“陆公子、萧姑娘、陆姑娘,含英殿到了,请。”
陆观寒抬头望去,日色昏暗,宫殿被宫女们洒扫过,焕然一新,殿内更是早早点起了烛火,里面灯火通彻,亮若白昼。
陆观寒抬头时注意到,匾额是崭新修葺过的,可上面的字迹却陈旧,一笔一画笔画凌厉、仿佛刻满了风霜,苍劲嶙峋,隐约透出一份桀骜不驯。
见他目光落在匾额处,苏严叹息一声解释道:“陆公子,你们此番居住的含英殿是二十年前,先帝还未继位时的故居。这匾额上的含英二字也是先帝亲手所写。故剑情深,先帝虽已不在,太后娘娘却不愿将这块匾额换下来。”
听到苏严的解释,萧妙音下意识攥紧了手,故剑情深这个字一直在脑中回荡。
似是极冷,她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白纱底下的睫毛也颤动得厉害。
陆观泠下意识望着她苍白无血色的下颌,胸口莫名像是被灼烧过,只剩下冷寂的灰烬。
这里,让师姐不舒服。
或许是,与上辈子冥冥之中的感应,而真正让师姐不舒服的,还是元赪玉。
这样强烈的情绪,是因为元赪玉,却不是因为他。
陆观泠偏执地想着,忍不住盯着少女颤抖的指尖,像是陷入魔怔之中,他突然感觉到腹部一阵莫名的饥肠辘辘。
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好想咬师姐,这样她会痛,会注视着他,不会再分心。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他,最好别这样做,会吓到师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