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边睡吧。”宴离朝着棺材打了个响指。
张平跌跌撞撞起身，慢慢爬进了棺材中。
程逐双看了宴离一眼，宴离立刻吐了吐舌头，“将军，我怕他睡在雨水中会着凉。”绝对没有恶作剧的意思。
程逐双没说什么，径自朝着大黄背上的少女而去，少女显然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呆呆地看着程逐双，程逐双伸手碰了碰她脖颈处的鲜血，问道：“疼吗？”
少女懵懂地摇了摇头。
看将军关心她，宴离忍不住撅起了嘴，“将军，她是活死人，怎么会疼。”她一点都不希望将军碰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
程逐双一怔，手连忙收了回去，语气淡淡的，“是啊，活死人怎么会有痛觉。”
宴离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连忙道：“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逐双“嗯”了一声，又望向了少女，眼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悲悯，“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愣愣的，“我不知道。”
“那你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吗？”
少女继续摇头，“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不记得。”少女依旧摇头。
宴离不知道程逐双为何这么关心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她心里有些嫉妒，对少女的态度也不善起来。
她连忙挡在程逐双面前，冷冰冰地问少女：“那你还记得什么？你如今借尸还魂，总归是有什么执念吧。”
少女眼睛木木地定在宴离身上，“执念？”眼睛迟疑地转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
接着她眼中泪珠无声无息地滚落，“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我想再见师兄一面。”
原来是想见自己心上人。
宴离的心也忍不住跟着软了下来，轻声问道：“你师兄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或许我可以帮你见他。”
少女语调生涩道：“我的师兄，他是天下最厉害的捉妖师，他叫陆观寒。”
宴离脸色一变，她记得这个人，是那个差点伤到将军的捉妖师。
她望向少女的眼神不自觉变得寒凉。
狐魅向来恩怨分明，睚眦必报，宴离更是其中的极致，一瞬间她便起了不好的念头：这个少女既然是陆观寒的心上人，那么……
一双微凉的手忽然覆上宴离的额头，程逐双轻轻唤道：“宴离。”
宴离脑子里蠢蠢欲动的想法立刻偃旗息鼓，她温顺地垂下了眼睛：至少不能让将军知道，她恨所有伤害过将军的人。
少女对宴离的恨意无知无觉，她好像恍然大悟般，忍不住一股脑起身，一叠声道：“我想起来了，我叫妙因，肖妙因！”
第83章 愿望
一连几日, 上京都笼罩在濛濛雨雾中。城郭的高柳沿着官道一直铺设到巍峨皇城门口，宛如一片丝织的烟幕。
萧妙音隔着白纱的视线淡淡扫过这一片朦胧，水气在长睫氤氲开, 让她更有一种四周的景色化开的水墨画般的错觉。
这一路从伽陵赶到上京, 风尘仆仆，餐风露宿, 心照不宣般, 她和小毒物、陆师兄一路上都默契地没有提到伽陵发生的事。
都平静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赶路的时候萧妙音可以放任自己什么都不想, 可到了上京，萧妙音却对故事的走向越发忐忑，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 她看到的原著即将在上京这一章戛然而止。
可是，在原著中, 女主在寻找宝积寺佛像之谜的途中, 却猝不及防被恶毒小师妹吞噬于饿鬼道中。
尽管知道如今的剧情已经和原著大相径庭，但是萧妙音心里总是会很微妙地生出一种命运不由人的无能为力。
就像是渺小的蝼蚁面对着黑黢黢的深渊, 无论如何声嘶力竭，在它面前都会变成寂静的回声。
滴滴答答，朦胧的烟幕瞬间变成了的断续珠帘，似乎忽然下起了一场细雨。
失明让萧妙音的听觉越发敏锐, 雨水滴落在油纸伞布上声音格外清晰, 声如敲玉。
萧妙音微微抬头, 朦胧中感觉到, 一柄雨伞稳稳罩在了她头顶，雨伞上画着的青峦叠翠, 如画卷般隽永。她白纱底下的眼睫微微扬起，朝着身边的白发少女笑吟吟道：“多谢陆师妹。”
陆观泠的视线瞬时滑落在她唇角的弧度上, 却发现自己竟然丝毫参不透她的情绪。
再复杂精密的人偶，始终无法真正融入世间最简单不过的悲欢离合中，更何况，人偶的心已经献出去了，本就空无一物的胸膛便更加空洞。
意识到这一点时，陆观泠心里也好像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胸口也仿佛长满了青苔，潮湿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