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褚九郎若是跟五妹妹成婚,日后还会娶旁人吗?”
李氏犹疑:“阿弗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燕思雨便将两人的对话转述与她,“我今日着实被她惊到了,我原以为她就是个柔弱可爱的小姑娘,在家遵从长辈,出嫁依靠夫郎,安稳顺从。
可她说的话又很是老成,不该是这个年纪该想的事儿,仿佛即便日后夫郎对不住她,她也不会自怨自艾,像是早早看透了,根本就不在意对方何为。”
李氏搁下箸筷,见燕思雨犹犹豫豫不知所措,不禁想起陶姜的一再嘱托。
或许这么多年,陶姜过的并不如意,很可能是苏光济的原因,若不然她也不会将阿弗托到自己身边,连婚事都不让她父亲沾手。
阿弗亲眼目睹陶姜的不幸,又与她朝夕相处,日日活在陶姜的阴影下,也难怪会生出此等凉淡想法。
再看自己的女儿,整日活的没心没肺,天真烂漫,便是被保护的太好,不知人情险恶。
“四娘,你可愿你的夫郎有其他女子?”
燕思雨皱眉:“他若是敢娶,我便休了他!”
李氏笑,“孩子气。”
转念想起这么多年,虽说侯爷待自己极好,但年轻时侯爷也曾动过旁的心思,想要将屋里的两个丫头抬成妾室,若非自己百般不愿,又有娘家撑腰,恐此时的侯府早已枝繁叶茂,妻妾成群。
她收起笑来,扶额轻叹,阿弗的确说的在理,这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
若当真四娘有休夫的一日,她该帮她脱离苦海,还是劝慰好生过活,李氏难以取舍。
二月初,家学开课。
褚老先生一身靛青襕袍,面容宽和,第一课讲的便是《论语》。
苏弗不敢懈怠,目不转睛听讲的同时,也在消化先生的品鉴,《论语》教授中正平和,是谓儒家思想的精妙囊括。
他讲了一个多时辰,中途偶尔喝口茶,便又继续侃侃而谈,思维灵动,丝毫没有刻板迂腐之味。
苏弗在江宁时,母亲为她请过先生,自然也讲过《论语》,却与褚老先生不同,每个人对其儒学见解各有看法,她尽可能听学,也融入自己的思索。
下学时,褚老先生留了课业,要求每人写一篇文章,就今日所学各抒己见。
燕思雨叫苦连天,趴在案上半晌不肯起来。
苏弗听得认真,也知老先生想看什么,便胸有成竹。
燕饮晴瞥了眼苏弗,见她没有收拾书袋,反而铺开宣纸提笔飞快书写,便有些好奇,起身走到案前。
“五妹妹,你想好了?”
燕琀和燕琴从四娘那儿抬起头,俱是惊讶:“五妹妹,你怎么这么快。”
苏弗忙停笔,将写了两列的文章盖起来。
“我脑子笨,怕现在不写,待会儿便忘了先生所授。”
话虽如此,燕饮晴却半信半疑,趁着四娘与苏弗说话,偷偷掀开看了眼,只一眼,便觉意外震惊。
且不说她写的如何,单是那一笔秀气的簪花小楷,便知不是几年功力,必然是每日都练,才能写的这般精致遒劲。
更何况她的起笔开头,着实有大家风范,看字便宛如看着一位长者,在徐缓阐述,丝毫没有小娘子的稚嫩生涩。
燕饮晴吓得不轻,在众姐妹中,她的文采学识一向佼佼,无出其右。
此次大嬢嬢办家学,她头一个赞成,与其说是来听课,倒不如说是来炫耀。她知道自己的才能,也知道燕家小娘子几斤几两,便是真跟褚老先生学了什么,也根本比不过自己,届时经由褚老先生传扬,她才女的名声打出去,也好为挑选郎君铺垫。
她年纪不小了,按说今年便该嫁出去,可先前相看的郎君患了恶疾,不治而亡,母亲暗暗感叹,得亏没有过定,否则保不齐背上丧门星的名声。
想到这儿,她看苏弗的眼神便含了几分嫉妒。
大嬢嬢请褚老先生教课,也是为苏弗相看做准备,她问过母亲,原还以为苏弗爹娘与大嬢嬢关系亲密,没想到只是个救命恩人。
只碰巧救了大嬢嬢,便敢挟恩图报,且还是嫁女的大事,显而易见,是为了高嫁。
而大嬢嬢也是太过纵容,竟然撮合她和褚九郎。
连她都没敢指望的褚九郎,京中多少女子爱慕的郎君。
模样俊朗不说,文采更是斐然,等过几日春闱考试,四月开榜,他定能高中,兴许还是头甲。
到时他的身价便会水涨船高,听说连礼部侍郎也有意招他为婿。
如今却叫苏弗占尽便宜。
她深深吸了口气,面上莞尔轻笑:“五妹妹若是需要我帮忙,可不要拘谨,只管同我开口。”
苏弗颔首:“阿弗谢过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