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可见,樱桃在本朝十分珍贵。
在春日之时尚且如此珍贵,何况炎炎夏日呢?
若说在大户人家,有冰窖的也不是全然无法保存,做成樱桃罐头,或者冻樱桃存好,享用的时候剜出小小一碟便极为奢侈。
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食材,未曾想到开食肆的卢郎君这里竟然能有。
沈熙薇正想问问是何价位,目前坐吃山空中,绝不敢过于奢侈。
可她走神太久,卢兆安已经把樱桃乳酪端上了桌案。
艳红的樱桃被一颗颗摞在琉璃盏中,散发出美不胜收的光芒。
“既是朋友,做好了总不能不要,何况是自己方才走神反应慢了。”沈熙薇如此思量着,索性不管许多,好好享受起美食来。
沾上一点卢记秘制乳酪入口,酸甜的樱桃肉与醇厚的奶香融在一起,又带着清凉的冰沙,滑过口腔融在胃中,激出悠长绵延的回味,沈熙薇竖起拇指,啧啧称赞!
再点了一份玉露团子,茉莉花茶,可结账之时,卢郎君却只收了三十文钱。
沈熙薇大惊,卢兆安却道:“牛肉与樱桃乳酪是我请娘子用的。”
这可不行,又吃人家牛肉,又吃人家樱桃,都是金贵的东西,无功不受禄,沈熙薇不打算占便宜,坚决留下了五两银子,拔腿便跑。
谁料卢郎君拿着银子追了出来,硬塞给沈熙薇,又诚恳道:“娘子若是不好意思,那卢某有一事相求,方才听沈娘子说最近在看铺子,卢某也有扩大店面的打算,只是食肆忙碌,分身乏术,沈娘子若是方便的话,也帮卢某顺带看看,方才的卤牛肉和樱桃酥酪便当做酬谢了。”
沈熙薇听他这样说,又想起今日要看的南曲第六加,倒是距离卢记食肆总店不远,卢郎君若是搬去那边开店,亦不会丢失老客户,只是方才听宋都知所言,怕是在契据上会有些麻烦。
她便一五一十的把此事与卢兆安讲了。
卢兆安听完,略一思量道:“若是铺面果真不错,契据倒是无妨,我有个堂弟在官府当差,专司赁据方面的事由,甚为专业,到时若是真的要赁,可以请他把关,必定万无一失。”
沈熙薇点点头:“既然如此,儿这厢也无事,就先替卢郎君去看看那铺子,若是不错,再从长计议。”
如此说着,终究还是往南曲第六家铺子去了。
现下,天色又晚了许多,连平康坊的人都少了起来。
她俩摸着黑,总算找到了那家店铺。
“咚咚咚,咚咚咚”沈熙薇叩门半晌,却无人应答。
“咚咚咚,请问有人在吗?儿是今日约定好戌时以后来看铺子的。”沈熙薇自报家门,依旧无人应答。
“可是奇了怪了,不是约好的嘛,说戌时以后常有人在。”沈熙薇纳闷。
“许是,许是看着天色太晚,人走了。”阿罗道。
“坊门早就关了,能走去哪里呢?”沈熙薇不解。
“嘘!”阿罗一根手指堵在沈熙薇嘴上,又将耳朵贴近那扇高门:“娘子你听,里面有声音。”
沈熙薇也将耳朵贴在门上,果真听见了嘶嘶啦啦的响动!紧接着便有一声巨大的闷响传来,那声音画面感十足,只觉得一个人被狠狠一脚踹飞起来,又重重摔在大石头上了!
“啊!”随即传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沈熙薇听的惊心动魄,轻声道:“莫不是进了贼匪,这铺子的主人被绑架了吧!”
“快找武侯亭吧!”
二人刚要转身离开,身后那扇大门却被打开了,传来了一个男子清越冰冷的声音:“不必找了。”
沈熙薇回眸,谢泠祐身姿玉立的立于朱红漆门之中,碧色的长衫沾上了些血痕,月光白冷冷的洒下来,衬得他好似主管杀戮的仙君。
沈熙薇的目光在这位杀神身上打量了一番,余光又扫到了他身后的院中,有两个被五花大绑,打得面目全非的男人,沈熙薇睁大双眼去看,可惜那两个男子,被打得血肉模糊,早瞧不清楚面容了。
谢泠祐一蹙眉,这样的惨状实在是脏了女郎的眼,因此出言道:“不必看了,此乃钦犯。”
“为何钦犯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要赁的铺子里?”沈熙薇心下狐疑,嘴上却未曾多问,毕竟朝廷办差不必和她这市井小民解释。
因此只是一揖:“那儿便不耽误侯爷办差,告退。”
说完,拉起阿罗便一溜儿小跑。
阿罗亦感叹道:“好险哪!若不是谢侯爷及时赶来,我和娘子便遇上钦犯了。”
话虽如此,可沈熙薇总觉得未免太巧合了些,好似有哪里不对,不过左右已经通知了朝廷,便不是她这草民该管的事情了,如此她便不再深入去想,只暗暗生出劫后余生的喜悦来,心中感激谢泠祐是自己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