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徐徐开口道:“朕刚刚在想,我第一次看见大唐这个权力中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空空如也,那是总章二年三月⑤...”
沈熙薇听着武则天的话,有些出神,她对于这段话是有记忆的,这是武则天对于自己女儿太平公主的一段剖白,她说了她走上帝王之路,艰苦的心路历程,她在这一瞬间感情无比激荡和动容。
沈熙薇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坦白说她与武则天并不熟悉,她只是个与她见过两次面的七品司衣小官儿,这段应该只在母女之间才有的对话,沈熙薇不明白命运为何将这一切落在了她的头上,她不明所以,战战兢兢,心下又有些动容。
她对于能参与到如此浩瀚的历史进程之中心怀激越之情,可又对于面对武则天这样可以掌握住她生杀大权的君王,心怀恐惧,并且还伴随着自己能被上苍选召为代替太平公主,成为女皇感怀诉之人,隐隐怀着一份迷茫。
在沈熙薇的千回百转中,武则天动情了讲完了自己一路走来,作为女皇的心情。
沈熙薇方才虽然走神,但她对于这一段的描述,是有印象的,她在心中掂量着以自己现下的身份,应该怎样去回答,才能得体又真诚。
长足的沉默过后,沈熙薇轻声道:“是他们愚蠢,不理解您的苦心。”
武则天长叹口气:“但我理解他们,我理解他们的誓死衷心。”
她说完这话闭上了眼眸,声音带着轻微的呜咽:“可他们真的让我很伤心。”
知晓帝王的恐惧,可并非是一件好事,沈熙薇对于无意中窥见了女皇的软弱,而惴惴不安。
她蹙着眉,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也许,这便是要登上权力顶峰的女人,所要付出的代价。又或太后若是登基称帝,便可以结束这一切的纷争。”
武则天听了这话,略带诧异的望向沈熙薇:“沈司衣,你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的话,就不怕朕治你个大逆不道,谋反之罪?”
“怕。怕的牙齿也在打颤。”沈熙薇心跳如鼓的从椅子上下来,再次跪拜在殿前:“但微臣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女人,不得不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神明赋予我的使命。”
“神明赋予你的使命?”
“对。”沈熙薇道:“微臣从前并不知晓,但如今全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来此的目的。”
“什么目的?”
“帮助您登上权力顶峰的目的。”
武则天淡淡一笑:“沈司衣,你好大胆。”
沈熙薇叩首:“臣惶恐。”
良久,武则天沉声道:“沈司衣,你且平身落座吧,今日你说的话,哀家都恕你无罪。”
她望向沈熙薇道:“沈司衣,你觉得权力是何物?”
沈熙薇抿了抿唇,怀着激越而又谨慎的心情道:“臣认为,在这个皇宫里权力意味着一切,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为了权力手足相残,兄弟相争,可微臣认为这一切这并非是权力的过错,反而是他们若能紧握在手中的权利力,而一心为民,为天下百姓带来好的生活,那么不但不是罪过,反而是功绩,历史会给这一切公平的答案。”
武则天沉默了半晌,终于再次开口时,声音中泛着几分涩意,沈熙薇不敢抬眸看她,但她知晓武则天一定是哭了,也许面上没有流下眼泪,但她的心肯定是流过泪的。
高高在上的太后武则天,声音中带着哽咽道:“其实在太平公主之前,我曾经拥有过一个女儿,她出生之时,是那么的柔软可爱,我是多么的想亲亲她,抱抱她,但那时候我却没有权利...”
沈熙薇从后世而来,武则天杀女的传闻,她自然是听过的,她不知道武则天到底有没有动手杀死过那个孩子,只怀着万分唏嘘的屏息凝神去听。
可武则天停顿了许久,并没有沿着那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只是万分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又闭上了眼眸。
窗外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斑驳的洒进来,洒在武则天的面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温柔和疲惫。
良久,她似乎缓和了情绪,再次开口道:“说起来,我这半生从未真正体会过作为女人的幸福,哀家总是埋首在堆叠如山的政务中,兢兢业业,忧心忡忡,才使天下人享受着到了我力尽心血换来的繁盛,那时从没有人提起过我是一个女人,可如今他们却要因为女人这个缘由,对我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