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他收到周汝山死讯的当晚。
只是接他的人不是来自芳园,而是来自华尚总经理办公室。
楚誉被接到了周汝山留给他的老房子中,四周距离商业区有很长一段距离,房子虽老旧但胜在安静。
他被接到这里后,每日除了准时准点有人给他送来食物,几乎没人能和自己交流。
好在他早已失了渴望社交的欲望,也懂得如何给自己消遣。
屋内那台老旧的钢琴是楚誉闲暇时最爱倒腾的东西,除此之外,便是花费大量时间在屋子里练习下一场要演奏的谱子。
但好景不长,因为在第五天要练琴时,楚誉因等不到送来的早餐和午餐,为了缓解低烧带来的难受,选择空腹吃药却没见好转。
傍晚送来晚餐的人按了一会儿门铃也不见开门,在门前吐槽了两句后,把一天的食物随意搁置在门口便离开。
楚誉烧得迷糊,听见门铃声时没能立刻起来,等他披着毯子取了饭菜回屋,打开时见被撒掉的汤水和凝固的油渍混合一起时,瞬间涌上反胃冲进了洗手间里,水流声和呕吐声成了这偌大的房子里唯一的声音。
当晚韩宇接到楚誉的电话,请他务必安排一位嘴巴严实的医生过来。
只是在韩宇火急火燎安排了医生到时,被烧得神志不清的楚誉正躺在冰冷的浴缸里蜷缩着,守在马桶边上,生怕想吐的时候跑不及。
他听见不断响起的门铃声,想起身给门外的医生开门,可无奈全身乏力发冷。
在他试图想要扶着浴缸起身间,怎料踩中了披着的毯子,一个趔趄,他的后背蓦然间撞到墙上,疼痛顿时让他头晕目眩,最终双眼模糊,整个人失重从一侧滑落而下,昏迷在浴缸里。
楚誉又一次跌入了梦里,只是这一次他的恐慌似乎得到了一些安抚。
他像停留在迷雾里,拨不开眼前的朦胧,却总是能在梦里看见两抹影子在舞台上忘情合奏,但又看见自己跪在别人面前磕头的样子。
他尝不到幸福,只觉得内心的压抑日复一日加重,逐渐令他窒息,令他彷徨。
“哥哥,我害怕......”
周玺靠近沙发时,被梦呓的话惊得身子发僵,手里拿着冷毛巾停顿在楚誉额头上方,他望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出神片刻,最后僵硬地把毛巾轻轻放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身体缓缓蹲在了沙发边上沉默良久。
只见他慢慢抬起手,把掌心抚在楚誉的后背上,像小时候哄着对方睡觉一样轻拍。
这也让沉在噩梦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趋于平缓,眼角挂着泪花沉沉睡了过去。
他轻拍着楚誉发烫的身子,感觉到手掌的温度渐渐升高,让他安抚的每一下都变得生疏和僵硬。
渐渐的,那安抚的手掌也从削瘦的背脊离开,停留在了楚誉的脸颊上。
周玺的眸光里荡起一丝心疼,靠近时,呼吸都不自觉变轻。
他收到韩宇打来的电话间,正准备前去华尚处理有关遗产的事情,当时他听见电话里的韩宇说楚誉失联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和对方说了句人在老宅。
何况他派人盯着,每日送吃的,失联一说简直无稽之谈。
可是当听见韩宇说起楚誉打电话请他派医生过去时,才隐约察觉事态有些不妙。
等韩宇把来龙去脉说完后,他完全听不清电话那头心急如焚交代的注意事项,只记得让司机掉头朝老宅的方向而去。
等到他来到老宅,顾不上手足无措又欲言又止的医生,连忙从口袋取出钥匙开门冲进去,直至在浴缸里找到那抹浑身发抖却昏迷不醒的身影。
他从浴缸里把楚誉抱出来的双手都不敢用力半分,只觉得怀里的人比三年前似乎更轻了,而那烧红的脸不偏不倚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几乎要将他的身体烧穿。
医生为了给楚誉查看,拦下周玺想把人送回卧室的脚步,命他把人放在沙发上后,立刻带着护士拿出设备处理病情。
周玺被推离沙发周围,也根本无法看清沙发的动静,只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痛吟传来,让他彻底失了冷静,在原地止不住来回踱步。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起伏大,为了抽离眼下情况给自己带来的失态,他选择躲开。
因此在路过厨房时,不经意瞥见了料理台上搁置的塑料袋。
事外的东西总能让人及时找回理智,此时的他对任何事情都难免起疑。
正因如此,意识也比他的决定更快驱使着自己行动,使他鬼使神差抬起脚率先走向厨房里。
当他看见塑料袋里盛着撒落的饭菜,鼻尖嗅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油味时,随着他蹙眉之际,眼底也逐渐染上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