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犹疑地摸了摸她的脸庞:“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有事的。”施施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哑声说道:“抱歉姐姐,请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等到表姐离开后,她虚脱般地伏在了案上。
施施将脸埋在臂弯里,胸腔中仍积着一团热火灼灼地燃烧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焚烧殆尽。
当她快要晕眩过去的时候,花厅的门再度被人打开。
她泪眼模糊地抬起头,一道高挑瘦削的身影正缓步向她走来。
有一刹那,施施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跌跌撞撞地从榻上站起,像小孩子般扑进了他的怀中,已经止住的眼泪瞬间如决堤般崩溃地落了下来。
姑娘嚎啕的大哭声回响在寂静的花厅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尽数哭出来。
李鄢沉默地将她抱起,她轻盈得过分,一阵冷风都能将她摧折。
但她又是那样的坚定勇敢。
她会为救他而奋不顾身,会为挣脱困境而毅然自伤。
她合该被疼爱,被呵护,被宠到云端去。
她不应受半分委屈。他总是这样想。
施施哭了许久心绪才平复下来,她瑟缩在他的怀抱中,圆圆的杏眼里透着几分懵懂,只是哑声唤道:“七叔……”
那双浅色的眼瞳认真地望向她,虽然无神,但澄净若琉璃,似有流云般的辉光闪烁其中。
他的目光太温柔了,总让她生出一种感觉,她是被人爱护着的。
施施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说道:“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李鄢的手指抚过她的眼尾,轻声说道:“没有搞砸。”
“把薛允杀了好不好?”他蛊惑地说道,“他死了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来烦扰你了。”
李鄢将手覆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施施愣愣地看向他,嘴唇微动。
第十九章
施施总以为李鄢至少会有些戾气或是杀意,但他没有,连一些清波似的情绪起伏都没有。
七叔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用冰凉的手指轻柔地擦拭过他的眼尾。
仿佛对他而言,杀死薛允只是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碍到他的眼了,那么他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施施怔怔地看向李鄢,那一刻她竟然说不出否定的话,她的脑中乱如一团麻,种种思绪积在一起。
她自小到大被人无数次教导要隐忍、宽容,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可以不原谅那些伤害到自己的人,甚至可以去报复。
你可是当朝权臣谢观昀的嫡长女,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人愿意为你去摘。
这样的一个念头在刚刚生出时,旋即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她不能那样……
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呢?施施也说不出所以然,她被教养得天真懵懂,只知道为旁人去付出,只知道压抑自己的欲/念。
“我……”她哑声道。
施施眨了眨眼睛,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干涩,连只言片语都发不出声。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推开李鄢,不去做这个选择。
但他只是轻叹一声:“别怕,施施。”
“从长计议也无妨的。”他低声说道,“他又跑不了。”
梦魇中发生的事遥远的仿佛是在前世,但施施仍能忆起他踏进长乐殿时的情景,那种淡漠与从容并非朝夕所能形成。
更不是因骤然掌控摄政王权柄而起,这势必有经年的累积。
他或许就是传闻中的那个样子,冷酷,无情,嗜杀……
只是他待她太好,她方才以为七叔真是个善人。
但意识到这一事实后,她并没有生出恐惧,因为不管怎样他都是她的叔叔,她的至亲。
李鄢松开了施施的手,那段花枝倏地垂落在她的膝上。
洁白的花瓣在她绛色的衣裙上散开,也一并飘到了他深色的玄衣上。
她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的装束很是正式,领口的暗纹都绣着银龙,每一针每一线都藏着逼人的贵气。
施施不由地想起了方才离席时远处乍起的欢声,七叔难道是来了外祖的寿宴吗?
未等她开口,李鄢便轻声说道:“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才来迟了些的。”
他难道是为她而来的吗?
他应当是不喜欢宴席之类的事,可是为了她,他却一次次地破例。
她应当高兴的,但那一刻她竟突然觉得他的怀抱难受起来,他的指尖明明是冰凉的,她却觉得有些烫。
太热了。
“您不必每次都这样的。”她的声音低低的。
施施的头垂了下来,虽然知晓七叔看不见,她还是本能地想要掩住自己的神情。
花厅里的窗子尽数放了下来,有些沉闷与燥热,但在李鄢开口的瞬间又倏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