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到这样的脏词时,施施的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旋即她清楚地意识到薛允此番的真正目的,太孙已被禁足,他们二人也难以沟通,他来散播这些杂言更多地是为宣泄情绪。
至于有几分是真的为太子的谋划而奋力,倒未可知。
施施要退婚的事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且许多人持的是赞许态度。
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这给了所有人一个与谢氏联姻的机会。
卫国公选女婿的标准并不严苛,年轻的儿郎谁不跃跃欲试,薛允先前占着施施未来夫婿的名号得了许多好处,现今那些捧着他的人都要来踩一脚。
他最恨人轻贱,但现今谁都不会再高看他。
施施、谢清舒、太孙,他为这三个人机关算尽,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怎么能不嫉恨呢?
想到这里,施施反倒有几分的欣悦。
“薛允,在金明楼发生了什么?”她上前了一步,“你都知道,我怎么不知呢?”
她的面容苍白柔美,朱唇却鲜红欲滴,在暗夜中迸发出一种惊人的魅力。
施施的嗓音冷淡:“你说呀,薛郎。”
这与她惯常的娇弱模样极不相似,漠然且冷静,仿佛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姿态与神情皆像极了一人——雍王李鄢。
薛允也被她的言语所震慑到,他觉得邪门,施施一个柔弱无宠的姑娘,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她不怕吗?
“施施,冷静些。”他轻声说道,“我无意损害你的清誉……”
话音未落,施施便打断了他:“我也无意损害薛郎的清誉,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作呕。”
她自众人的护佑中走出,直接站到了薛允的面前。
“薛氏的伯父伯母待我极好,所以我想要为薛郎留些颜面,可是薛郎配得上我的这份尊重吗?”她的身躯微微颤抖,“薛氏的子弟那样多,我父亲偏生选中你,就是让你来作践我们谢氏的门楣吗?”
施施的眼眶滚烫,声音也发着颤。
“当年是父亲感念薛氏的恩情,方才力排众议要将嫡长女嫁给你,可是你呢?”她哑声说道,“你在与二娘厮混的时候,在你一心攀附太孙的时候,你想没想过曾经对我父亲说过的话?”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说你会永远爱我……”
施施死死地凝视着薛允的眼睛,眸子一阵阵地刺痛,但她还是竭力想要看清他的神情。
“你接着说呀,薛郎。”她的声音抬高,“是我与太孙有私情,还是你勾结了李越——”
赵氏的表兄紧张地看向她:“施施!”
施施回过头笑着看了他一眼,那一笑并没有半分喜悦,反倒是哀戚到了极点。
“让我说完吧,表哥。”她轻声说道,“再憋着就要积郁成疾了。”
薛允的面色煞白,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神气劲。
那样子甚至像是想要落荒而逃,只是周遭尽是护卫,纵是他想跑也没有路子。
“时人皆知为人妾艰苦,不被视为活人,甚至还常有典妾之事。”施施继续说道,“我也是头一次知晓原来有人连妻子也能典当,还是未过门的妻子……”
她的眼泪不断地坠下,可声音却越发沉稳:“你是不是以为旁人都是傻子?是不是以为我就合该被你蒙在鼓里?”
“不是的施施,你听我解释……”薛允干巴巴地说道。
他的辩解无力,甚至连不成一句话来。
他甚至在慌乱中扣住了施施的手腕,那一刻她心中的愠怒如热泉般喷涌而出。
“啪——”
她掌心滚烫,手腕一阵阵地作痛。
薛允的半边身子都被打得偏了过去,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施施:“你……”
施施的脸上仍带着泪,方才那位邀她尝果酒的表姐匆匆赶来,她将施施用大氅裹着抱在怀里,冷声说道:“都傻站着做什么?一群男人在这里,竟叫外人欺负了自家的妹妹。”
她带了许多侍女,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施施护在中央,然后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施施脑中不断地轰鸣着,她紧紧地握住手心中的花枝。
她像是快要被深水淹没了,这根花枝就是最后的飘木,她要抓得很紧,才不会沉进水底。
赵氏表姐将她带到一间专供客人休歇的花厅,然后吩咐侍从守好门。
“别怕,施施。”她怜惜地用手背擦过施施的脸庞。
她温柔地安抚道:“不用害怕,你什么也没有做错,该忏悔反思的是他们。”
情绪已经降下来,但施施仍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强装镇定道:“我没事的,姐姐。”
“我只是有些累,稍微休息会儿就好了。”她轻声说道,“您先去忙吧,今日是外祖的寿宴,您应当还有许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