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过来,元康帝径直起身,狠狠一甩袖子,心里一股火无处可发,最后他冲到已经呆傻住的秦晌身边,冲着秦晌踢了几脚。
“蠢材!蠢材!蠢材!祸事全是你这个蠢材引来的!”
踹过几脚,也解不了心中焦急,他继续喝问,“御医呢?怎么还不来?”
“陛下——”锦礼大声应着,从外面砰砰几步跑进来,“陛下莫急,已经去叫御医来了,如今太子的情况紧急,他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陛下千万莫要急坏了身子!”
皇帝的暴怒,宫人的惶恐,秦晌的求饶,全都混杂在一起,卫芜音却一点儿也听不到似的,她看着奋力抓着自己的手的卫然,看他还是胖乎乎的小手,指尖却开始变得发黑,那是毒素在蔓延的迹象。
“阿姐……”卫然大睁着眼睛看着她,但是他的视线已经有些失焦,要很努力的看,才能看清楚阿姐的样子。
她在哭,但是她自己好像都不知道,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下来,几乎都砸到他的手背上了,有些烫。
“阿姐……父皇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听不太懂……”
杯酒泯恩仇,不应该是一件大家都高兴的事吗,为什么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那么惶恐?
还有秦公,他从来没看过那个样子的秦公。他发现秦公接过父皇赐给他的酒以后,一点儿也没有高兴的模样,反而怕得想哭。
到给阿姐酒的时候,摄政王的反应就更大了,阿姐不肯接,摄政王却想自己抢过来,好像这东西不是什么天大的恩赏,而是惩罚一样。
但是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却忽然有些懂了摄政王与阿姐之间的关系,他猜自己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就连无所不知的父皇都不知道!
他直觉父皇这次赐出的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是他只在书里才看到的鸩酒,那可是剧毒的东西!
如果阿姐真的喝了,甚至是摄政王替阿姐喝了,他们两个的后果一定都不好——
这时候忽然听到阿姐问他,“你是不是傻的?如果好奇想知道酒是什么味道的话,找高大伴给你弄来尝尝不就好了?偏来抢这殿内的。”
“阿姐……”他怀疑自己就是中毒了,因为他的力气好像消失了,现在拉着阿姐的手的时候,总感觉手都不像是自己的,用不上力,也感觉不到什么温度。
他的声音应该是也变小了,因为他看到阿姐离自己更近了,近的快要贴上他了。
眼前的场景也越来越暗,是不是殿内的灯烛用光了?
他心里想着这些,坚持把话说出来,“阿姐……我是储君,就算中了再厉害的毒,父皇都一定会让他们拼全力救我的……”
“但……但是……这个毒好像太厉害了……我替你挡不了第二次了……”
“阿姐……你以后……一定要多找几个医术高明的,这、这样的话,他们、再想下毒害你,也不会、不会得逞……”
最后的那些声音,已经弱到几乎快要听不到了。
卫然还没有开始变声,听起来仍和小时候一样,是细细柔柔的,卫芜音趴在他身边,努力的听他说每一个字。
不等她听完,锦礼就焦急的把她扶到一边,“殿下,御医来了,先让御医给太子看看。”
医官局里的御医全都围过来,为首的是何奉御。何奉御在一片焦急中,先检查了一番卫然的状况,把过脉,又与其他御医一同看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叹出一口气。
“陛下,”何奉御走到元康帝近前,“太子中毒已深,还请陛下节哀。”
……
元康三十六年,对于大齐来说,并不算多么平顺的一年。
这一年康陵邑和康陵曾先后失火,百姓备受牵连,家园被大火付之一炬;
久不曾踏出行宫的皇帝回京办了一场盛大的千秋宴后,秦国公就因卷入一桩惊天的贪污大案被问罪,秦家也跟着迅速败落下去。
不久之后,太子促然薨逝。
储君早夭,动摇国本,太后痛失孙儿,悲伤过度,也缠绵病榻,不再过问朝政。
元康帝重回宫中,然而朝里朝外却开始议论新的储君人选。
先太子是皇帝膝下唯一的皇子,后宫妃嫔虽多,虽说也养育过几名皇子,最后却都夭折,仅剩的这个小皇子被宝贝似的养着这么些年,却也一朝陨落,令人唏嘘。
随即就有人以国不可无储君为由,提议元康帝从宗室里过继一个皇子,立为储君,将来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