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玉佩上的日晷纹,卫芜音一怔。
这段时间,绿朱一直将萧斐那边的情况禀报给她,她于是知道,萧斐的确伤得很重,险些致命的是淬毒的一支冷箭,前些时日,府中医者便是在紧急调配此毒的解药。
萧斐就算恢复得再好,这个时候也不会马上走动,除非是让人来带话。
她问,“来的是谁?”
“是青桐。”
问过青桐才知道,那段时间萧斐派人以雷霆之势收回宗室的那些侵占民田数额巨大的皇庄,惹来宗室的不满,有些人为此出动了武力,试图与萧斐的人抗衡。
两边僵持不下,萧斐亲自前往周旋,连轴转了几日,这才终于将事情摆平,使收回皇庄之事得以继续推进。
但宗室对此怀恨在心,矛头直指萧斐,终于在那天让这些人逮到一个机会,趁着萧斐将身边兵力分散出去协助附近府衙时,埋伏在巷子里行刺于他。
一开始他们是占上风的,眼看着就能将这些死士除掉,暗处却忽然飞出来一支冷箭,萧斐一时失察,中箭昏迷。
好在有惊无险,现在都无碍了。
卫芜音听着这话,一直握着玉佩的手稍稍松开,“所以,你家主子是让你来报平安的?”
“殿下,”青桐却道,“我家公子说,这段时间他积压了太多公务,一个人实在批阅不过来,想请殿下相助。”
像是怕她不同意,青桐继续说,“公子还说,殿下不愿意的话,他绝不会勉强,至多就是拖着病体多熬几晚,总不至于因此油尽灯枯——”
看似通情达理,实则以性命相逼,不去演苦肉计都可惜了。
卫芜音斟酌良久,却问,“你家主子究竟积压了多少公务?”
……
从公主府后门抬往摄政王府后门的小轿,去时罕见的坐进了人。
卫芜音从没看过摄政王府的后门,如今一见,只觉得平常。
那门也不比寻常院门开阔多少,院墙倒是高,一走进去,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架势,处处彰显王府中的戒备森严。
廊庑下摆着一盆花,在这光秃秃的后院里格外明显,卫芜音经过时多看了两眼,忽地顿住脚步。
如果她没看错,这应该就是萧斐从她府中讨走的那盆黑叶龙吐珠。
青梧也看到了,赶在卫芜音发难之前解释,“这花原是放在公子房里的,只因祁先生说,此花与药性相冲,不得已才挪出来。嗯……其他地方多有护卫走动,大家都是粗人,怕他们无意中毁坏此花,就暂时将花放到这里了……”
好不容易把这一茬圆过去,怕再出什么岔子,连忙引着卫芜音进到萧斐房中。
果然如青梧所说,屋内充斥着浓郁的药味。
卫芜音走进去,看到萧斐靠在床边,身上的单衣松松垮垮,领口也显得更敞开些。
听到动静,萧斐艰难的看过去,目光一落到她身上,面上就浮起笑容来。
他小幅度的拱了拱手,“委屈殿下从后门进来,殿下可会怪罪于臣?”
卫芜音径直往书案后面一坐,拿起一份堆在上面的公文,全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你当本宫稀罕走你这大门?”
第48章
萧斐略微哽住, 苦笑一下,“殿下说得是,微臣的府上, 的确没什么好来的。”
他说完话,像是不小心牵到了伤口一般,神色稍稍一凝, 跟着闷声咳了一下。
卫芜音充耳不闻,甚至不曾往他那边看一下, 注意力仍放在自己刚刚拿起的奏疏上。
萧斐见状, 缓吸了一口气, 沉默着侧过身, 从里侧摞得齐整的公文里拿出一卷来, 仍是架在膝上翻阅。
四下里无声, 午后的阳光照进屋子里, 光线柔和,给所有的边缘都镀上一层金色, 萧斐翻过一页公文,抬头往窗边看了一眼。
窗下搁着一张略小些的书案,是他平日里用来临时处理一些急事时用的,如今卫芜音就坐在那里,手里拈着一支笔,随时准备做出批复。
她今日穿了一身深青色的袄裙, 上面的织锦似是冰梅纹,一动仿佛闪着粼粼的光。
他还记得, 她进来时, 身上罩着一件靛青银狐皮斗篷,这件斗篷已经被她在进门以后搭到衣架上, 旁边就挨着他那件鸦青色外袍。
此时他再向那边看过去,就看到深色与深色叠在一起,两者的界限并不分明。
印象里,她很少会穿像今日这般深色的衣裳,总觉得,这样的她,看上去格外的拒人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