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满口谎言。林榭春本不欲理会,但走了两步,听后面没声,他终是停下了脚步。片刻,他转过身来,姜尘坐在高墙上笑得灿烂,对上他的目光,她就料到他不会不理她。
“你……”林榭春微微蹙眉,说出一字来。
可他话还没说完,眼瞳骤然一缩。姜尘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她摇摇晃晃几下,直直从高墙上跌落,宛若折翼之雀。林榭春反应迅速,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护住她的身子,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姜尘已昏倒他怀中。
她趴在他胸口,面色惨白,额间沁着冷汗。
林榭春只觉指尖湿润,他抬起手看,一手的鲜血。
姜尘的后背一道伤痕,划破棉衣,从肩胛骨到右腰,血肉翻滚,几可见骨。她胡乱地处理过伤口,但伤口依旧崩裂。
林榭春眸色暗了几分,他狠狠看了眼怀中人,却还是匆匆抱着她回了客栈,在老板娘满目震惊下将她放到床上。姜尘咬紧下唇,唇上一滴圆润鲜血,她痛得忍不住呻吟,却胡乱抓住了林榭春的衣袖。
“不……不要走。”姜尘顷刻间已虚弱至极,她可怜兮兮地勉强睁开眼,看着林榭春。
“我去找大夫。”林榭春回头,神色竟有几分恼怒。
“大大夫医……医不好的。”姜尘攥紧他衣袖的手松了松,她还扯出笑来,语气断断续续,“莫担心,睡一觉便……好了。”
姜尘受过很多伤,也曾命悬一线,她早已习惯。她怕林榭春跑了,即使他永远也逃不出她的掌心。
林榭春的神色一点点冷却,他看着她,她污血满面,毫无生机。什么东西在心中翻涌,气血攻心,让他竟也呕出一口鲜血。林榭春沙哑着嗓子,声音浸在冰雪里:“既如此,何必死在我眼前。”
只可惜姜尘听不到了,她昏了过去,却始终没松开他衣袖。
姜尘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天之痕,她被逼到了天地的尽头,退无可退的地步。她逃啊逃,逃啊逃,洪荒的风从空洞吹来,一寸一寸割裂着她的肌肤,她不怕,为了走到那人身边,她可以赌注灵魂放弃信仰抛弃一切乃至生命,她要他活着,与天地同寿,万物同生。
*
一只黑色蝴蝶停在窗棂上,合上双翼,等圆月降临。
月色悄无声息,他立在她床边。姜尘面色惨白,气息若有若无。她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神器所伤,是不可能愈合的。月色朦胧,一余光飘在她面上。
他静静地看着她,缓缓伸出手来,修长分明的手停在她面庞,却始终没有触碰。
那枚玉戒指流光斐然,一抹红色妖冶,多惹人怜爱。
他曲了下手指,指尖拂过她柔软的唇,用冰冷拇指轻轻摩挲。而后慢慢移向她脖颈处,她脖颈修长而脆弱,他抚摸到她的脖颈处,眸中一片冷漠,骤然收紧手掌。
姜尘蓦然睁开双眼,一剑劈了过去。
第14章
剑光如幻,又化作长鞭,花藏侧过身,她的鞭子从他面前拂过,空气都凌冽。
他的长发在空中飘荡,月光为他降下福泽。他垂下眸,看了一眼地上的鲜血,姜尘的伤口又裂开,指尖鲜血滴落。他的衣裳诡秘,以银线勾勒着大量恶鬼,那些都是六界的凶兽,被他杀死后,封印在他衣上。
他抬眸,眸中隐约嗜血,他比恶鬼还像恶鬼,偏偏是个神仙。
“帝子莫不是忘了我们的赌约?”姜尘冷着脸,她实在不想见他,特别是在此情此景,她身受重伤,倘若他要动手,她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逃脱。
花藏抬起自己的右手,骨秀分明的手,她肌肤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停留。
他收回手,仿佛有些遗憾,冷冷说了句:“没忘。”
花藏就是姜尘故事里丑得不堪入目的帝子,这张脸无论看多少遍,都让人作呕。只可惜姜尘和花藏有一段孽缘,两人自初见便不对付,从司命府打到沉沙河,闹得天翻地覆不安宁。后来东土帝君看在姜尘师傅的面子上,为两人算了一卦,他说姜尘是花藏要历的情劫,想借此缓和二人关系。花藏不曾喜欢姜尘,他修大道法,已经一千多年寸步难行,他找到原因了。
“既是劫,挡在我前面,我杀了她便是。”花藏就此追杀了她几百年。
他就是如此冷血之人,渡不过的执念,杀了便是。
“那你来此作甚?”姜尘警惕地盯着他,她面色发白,强撑着身子,不让他看出自己破绽。
夜风从窗外吹拂,圆月光辉,此间静谧。花藏看着姜尘面容,忽嘴角上扬,一字一句道:“你若死了,赌约作废。”
不待姜尘回答,他已不见身影。
姜尘见他真的走了,立马坚持不住了,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到床边,她动了动身子,龇牙咧嘴地疼,她用力擦了擦嘴唇,嘴里不干不净骂了一句,顺势倒在床上。鲜血又将绑带浸湿,流吧流吧,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