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最近,林翡发现妈妈好像有了几根白头发,方姨变得跟妈妈一样爱笑,眼尾也有了些细小的皱纹。
还有许久未见的外公外婆,视频电话里他们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外婆甚至开始杵拐。
整个暑假,林翡腾不出时间去看她们。
高三开学,同学们围着她询问青锦赛比赛细节和比赛规则,林翡耐心讲解,满足他们好奇心,却忽然被提问:“你怎么没拿第 一啊。”
前桌的男生回头说:“才第 三,有什么可牛的。”
几秒安静,林翡皱眉不解,“我牛了吗?”
“你确实不牛,第 三而已,你张狂什么?”前桌男生不屑。
“我张狂什么?”林翡指着自己的鼻子尖,笑了,“我也想知道我张狂什么。”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嗤笑一声,转过头去。
林翡同桌的女生推了他一把,“你阴阳怪气什么,有本事你去啊,你去拿第 一啊,你酸什么酸啊。”
前桌大言不惭,“我要是有机会练,我说不定真能拿第 一。”
“那你没机会了。”林翡无聊转笔,态度轻蔑,“重新投胎比较快。”
前桌男生骂了句脏话站起来,指着她,“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林翡腾地起身,握住他手指用力下撇,男生哀嚎着弯下腰去,林翡食指指尖悬在他鼻尖上方寸余,“说话小心点,没事别惹我。”
她个子已经很高,坐到教室倒数第 一排,良好的体态和精神面貌将她和周围人明显区分开,存在感强烈。
只是刘海太长盖着眼睛,情绪难辨。
众人纷纷回头,教室里鸦雀无声,林翡松开手坐回位置,手心在裤腿上擦了擦,视线低垂凝聚在书本。
前桌男生已经老实了。
幸好这样的讨厌鬼只是少数。在体校有在体校的烦恼,普高也有普高的烦恼,但体校学生不会说出“你有什么了不起”这种话。
训练很辛苦,比赛很难,大家都知道这条路有多艰辛,不会轻易否定别人的努力。
看向窗外,忽然巨大轰鸣声袭来,林翡短暂耳鸣,失去听力,陷入突如其来的寂静中。
她最近常常这样,有时出现幻听,听见外公外婆在楼下喊她吃饭,打开门出去,却发现是学校走廊,有时又突然什么也听不见。
出现幻视,看见穿盘扣长衣的柳叶儿提着塑料袋在前面走,回头冲她招手。
这些乍然出现的怪像jsg让她感觉欣喜。
高三开学的第 二个月,老钱找她谈话,要她必须在上学和冲击国家队之间进行取舍,两者训练强度不一。
林翡半点没犹豫,“我选上学。”
“你再说一遍!”老钱音调拔高。
“我上学。”林翡坐在瑜伽垫上,左手抠着右手虎口处薄薄的一块茧,“不是你让我选的,你吼什么。”
“我让你选你就选上学?”老钱说:“重选!”
林翡笑开,“好,那你再问我一遍。”
老钱又问了一遍。
林翡说:“我还是选上学。”
老钱大怒,“你耍我是不是。”
“我不想练了,我累了,真的。”林翡倒在瑜伽垫上,左右来回滚,“不练了不练了不练了……”
老钱要不问她,直接给她安排训练,她说不定还会老老实实照做,多嘴问这一句,直接把她逆反心激起来了。
林翡在他嘶哑而高昂的训斥声中回想过去几年,从小学到现在,六七年时间,再喜欢的事这么没日没夜练,也烦了,倦了。
这个念头是一瞬间出现在她脑袋里的,也是突然从她嘴巴里蹦出来的,老钱问出那句话之前,她完全没想过。
老钱拧开保温杯盖喝水,林翡抓紧空隙,“以前我不懂,我也没得选,现在我长大了,我想自己决定我的人生。”
她是个好苗子,又很刻苦,老钱又心痛,又失望,“青锦赛才刚刚过去,你怎么就能撂挑子不干呢?”
“我只是不想像以前那样练了。”林翡退一步,“不要那么累,那么紧张,普通训练,好不好。”
“不累不紧张,怎么拿名次?你不想去更高的地方看看?”老钱问。
跟他唱反调起了瘾,林翡以肘支额,笑嘻嘻说:“不想去了。”
老钱深深吸气,强压怒火,旁边队员劝,“教练你别生气啊,咱再商量。”说着轻轻踢了下林翡小腿,“别惹他了。”
“我没惹。”林翡说:“真的,没开玩笑。”
老钱说:“我打电话跟你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