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点了点头,都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然后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最后将阿措推到了前头,让她敲门。
阿措扁着嘴,屈指敲了敲门,带着试探性的意味,小声开口:“太子妃?”
她声音轻得很,但崔妤还是听见了,她清了清嗓子,应道:“是阿措吗?进来吧。”
几人进了屋子里,崔妤方道:“往后私下里还是唤我小姐,叫太子妃……我听着总是不太习惯。”
她说罢,摇红领着三人道了声是,又与行香一同上前,将自家小姐从床上搀到妆台前,服侍她更衣梳妆。
望着镜子里自己脖颈上错杂的青红印记,崔妤咬了咬唇,转过头将一旁银红色绣仙鹤灵芝纹的大袖衫递给阿措,对她道:“去换件立领的衫子。”
阿措红了红脸,“噢”了一声,转过身,去箱笼里翻找起来。
崔妤面上不显,耳垂却也红得厉害。
她鼓了鼓腮,在心里愤愤想:裴肃真的太讨厌了!
等到行香为她上完妆,裴肃才从书房回来。
他推开门,看见穿着金线明织缠枝牡丹纹立领对襟长衫的崔妤,挑眉笑了笑,转过头吩咐阿措:“去御膳房让管事嬷嬷传膳。”
昨天夜里,阿措与摇红几人都已经被告知了东宫去御膳房的路线。
听见太子的吩咐,她于是福身应是,转身出了门。
待阿措下去,崔妤方才惊愕地看向裴肃:“还吃?”她提着裙摆站起来,“一会儿请安来不及了怎么办!”
她也是才想起来今日要请安敬茶的事。
裴肃看着她,淡淡道:“来不及便来不及。”
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再者,待敬茶时,她还得熬好一会儿呢。她这样娇弱,昨天夜里不过两盏茶功夫就抱着他的胳膊撒娇说不行了……若是现在不用些饭菜垫垫肚子,晚些时候饿晕过去怎么办。
“好、好吧。”崔妤抿着唇,垂着头答应了。
她总是拗不过裴肃的。
大不了一会儿受训就是了。
呜呜。
她的命好苦。
怎么嫁人第二天就要做好受训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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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妤吃过饭后,裴肃便带着她上了撵车,往慈宁宫去。
慈宁宫正殿里,皇帝坐在上首的位置,另一席则是空置着,下列左边坐着几位皇子公主,裴绾也在,右边则是三位宫妃。
因着皇帝在场,众人都少不得收敛了几分,哪怕在这儿枯坐了大半个时辰,也无人敢表露出半分不满,只扯着闲话作出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公主们谈近日定京城里的新鲜事,皇子们则是论起兵税水利之类的家国大事,宫妃们素日里并不和睦,凑在一起也无话可说,便俱不言语,笑意盈盈地低头品茶,听着小辈们聊天。
西次间里,本该与皇帝并坐正殿上首的太后,却正悠闲地使着一把金剪,专心致志地为窗下栽种在盆中的垂丝海棠修剪枝叶。
剪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外头坐了满屋子的人,微微凝神,嗓音柔和地问身边的宫女:“还没来?”
宫女才到门边拉了帘子看过,闻言顿时摇头,轻声道:“回禀太后,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还没来。”
太后点了点头,放下金剪,坐到窗边的檀木摇椅上,微微闭眼:“哀家有些乏了,小憩一会儿。待太子小两口到了,进来禀报。”
她说罢,周遭侍立的宫女嬷嬷便俱福了福身,退到一旁候着。
崔妤坐在撵车上,悄悄侧过头去看裴肃,然后又去看宫道两边的绿树,以及低垂着头走在道上的宫人。
这是一个处处有规矩的地方。
她很难想象,裴肃居然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
她出神地想,裴肃小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是会和她小时候一样,每天爬树上房,还是会乖乖地,每日练字背书,学着做一个不动声色的小大人?
裴肃见她这样明目张胆地走神,哼笑一声,淡声开口道:“今日敬茶,虽说只是向父皇和皇祖母敬两盏茶,但一会儿慈宁宫中,等着看你好戏的人可不少。这些人都与我有仇怨,指不定一会儿要怎样为难你,你可得小心些。”
崔妤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我出嫁前,父亲和哥哥曾和我说过,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一会儿我若是被人刁难,你不帮我吗?”
她是真的不懂。
也是真的想知道裴肃到底是不想帮她,还是不能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