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妤笑了笑:“有些我还没看过,堂姐这个问题,我可答不上来。不过……”她带着崔织鸳进了揽月园,又去到厢房里,拿起妆台上的簪子转身递给她看,“这应当是我今日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
这支簪子看起来并不华贵,可是送这支簪子的人,同时也送了她许多珍奇的物件。
崔织鸳手里捏着簪子,眉心紧蹙,欲言又止许久,方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问道:“阿妤……送你这支簪子的,是什么人?”
她揉了把脸,更直接地问道:“你认得这簪子上的花吗?”
崔妤歪了歪头:“送我簪子的,是一位朋友。至于这簪子上的花,是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崔织鸳大惊:“你不知道?”
“这簪子上的花是合欢花啊,窗前夜合红丝丝,人生只合长相思。也对,你以前还小,肯定不知道,在定京有个风俗,凡是青年男女,若是有了心上人,便可折合欢以赠之,以表思慕之情,若是对方收下,便意味着她也有同样的心意。”
“送合欢簪,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崔妤轻声重复她的话:“……以表思慕之情?”
崔织鸳点头:“是啊。”
崔妤抿着唇,想起来裴肃说的那句“顺手买的”。
所以他送她这支簪子,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她想了一会儿,不敢再想,只是更加坚定了要和裴肃说清楚的想法。
就明天吧。
明天,她写信请哥哥带去给裴肃,约裴肃出来见面,然后和他说清楚。
第59章 礼数
可是没等到明天, 这天下午,崔妤又瞧见了裴肃。
宴散之后,她送走叔母与堂姐, 回到院里,便看见裴肃立在院墙下, 墙边花枝横斜,槐树浓绿的枝叶在他头顶交错,洒落斑驳的影子落到墙上,而他站在那里, 一袭玄色锦袍, 沉着晦暗, 如秋夜凝滞的江水, 危险而神秘。
直到他看见她,眉梢微挑, 还未说话, 眼里便先带出三分清淡的笑意。
他走向崔妤, 挑眉问道:“听说今日崔家设宴,风头盛极,不仅半个定京城里的权贵都来赴宴,甚至太子也送了重礼来?”
崔妤见着他,便不禁有些恍惚, 想起被自己压在妆匣最底下的合欢簪。
她迷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低声道了句是。
裴肃见她这样,还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手笔惊着了, 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觉得有些心软, 温声同她道:
“他虽出手大方,但却也不是对谁都这样,左右是他看得上你,才会如此。你安心收下便是,我听闻都是些珍奇的小玩意儿,你摆在屋子里,能看个新鲜,也是它们的造化。”
说完,他又不动声色地问道:“今日江将军是不是也来了?他可是朝中新贵,刚打了胜仗回来,一时之间风光无限,能来崔家,也是难得。他送了你什么?”
崔妤不知道他怎么问起这个,声音低低地道:“一匣葫芦。”
一匣葫芦?
裴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江照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能送出手的葫芦,想必也不是普通葫芦。
他哼了一声,状似寻常般问道:“那你说,你是更喜欢江将军送的葫芦,还是太子送的那些珍奇玩意儿?”
姜妤眼睛眨了眨,轻声说道:“太子送的珍奇自然贵重,只是我这揽月园却简陋了些,更怕下人毛手毛脚磕碰了殿下的赏赐。是以若要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江将军送的葫芦。”
物犹如此,人亦无殊。
奈何裴肃却并未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只是面色微冷,心里幽幽想道,这么喜欢葫芦,那他以后给她种上满院子的葫芦,看她还敢不敢说喜欢。
他神色轻淡地看着她,又问:“那我送你的簪子,和江照送你的葫芦相比呢?”
崔妤沉默了一瞬。
一瞬之后,她抬起脸,看着裴肃,鼓足了勇气,轻声开口道:“你今日来得正好,我有事想和你说。”
裴肃漫不经心地点了点下巴:“什么事?”
他说完,却见临渊从墙外翻了进来,面色凝重地到他身边与他附耳说道:“青昙山出事了。”
裴肃轻“嗯”一声,看向姜妤,眉眼间笑意松散:“有什么事下回再说,今日我有事,改天来亲自向你赔罪。”
说罢,他便转身,足下轻轻一点,跃上树梢,而后纵身自树上跃到了院墙外。
崔妤呆愣愣地望着头顶的槐树枝,生平第一次觉得这树生得不顺眼起来。
若是离得再远一些,让裴肃没那么轻易就翻墙离开,她是不是就能一鼓作气把该说的话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