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气,总觉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想到最后,没忍住,上前狠狠踹了一脚槐树粗壮的枝干。
可是槐树纹丝不动,反倒是她疼得直吸冷气,眼里还鼓着一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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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今日这般热闹,然而昭德侯府里却是一派凄风冷雨的惨淡景象。
为了崔妤,崔家设宴广邀定京权贵,唯独却漏了昭德侯府。齐今毅如今仍没洗清贪污军饷的嫌疑,老夫人早就盼着崔家设宴这一天,侯府可借着儿媳与崔二小姐的姐妹情谊在宴上占得一席之地——到时候一切唱衰侯府的言论,都会在这绝对的强权之下,不攻自破。
然而她从昔年的旧交那儿听到消息至今,等了足足小半月,却始终没能等到崔家的帖子。
直到今日,她想起这些天儿媳听她说到崔家与崔二小姐时闪烁回避的眼神,才终于回过味来。
只怕是她这眼皮子浅得没边儿的儿媳,做了什么对不起崔二的事,如今累得他们侯府也被崔家记恨上了。
崔家这般做派,是特意要落他们的面子呢。
厅堂外灯笼高挂,照得庭中花木影影绰绰,若是往常,老夫人说不准还能有几分闲心,命人搀着她去到檐下,秉烛观花。
然而今日见着这些,她却只觉得烦闷。
既烦闷儿子管不住下半身,自她的寿宴过后,接了外室入府,便闹得家宅不宁;又烦闷姜氏蠢钝不堪,明知她的打算,却始终按捺不发,叫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谋算都成了一场笑话。
抬眼见姜氏似乎也自觉亏心,低眉垂眼地吃着面前的青菜,她冷声一笑,忽地摔了筷子,问身旁侍立的嬷嬷:“今日这米用的可是陈年的谷子?怎么煮得这样硬,吃得我心梗。”
侯府家大业大,老夫人又出身名门,最讲规矩,府中一切事物,从庭前花木到后院柴火,皆有章法。
下面人更知道主子的忌讳,怎么敢做这种以次充好的事?
嬷嬷低下头,踌躇着不敢答话。
姜明佩从她摔了筷子便不敢动弹,如坐针毡地捏着手里的筷子,筷尖还夹着一片青菜,此刻悬在碗上,不敢落下。
她敏锐地察觉到,婆母这气,是冲着她来的。
然而老侯爷却仿佛没事人似的,捋着胡子刨了一口饭,而后眉头舒展开来:“分明是上好的菽湖新米,我看你是心里不痛快,才会觉着心梗。”
他不说还好,一说老夫人面色愈发冷下去:“如今侯府都成了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难为你们倒是心宽,竟还能吃得下饭!”
听出婆母言语中意有所指,姜明佩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里却越发恨起白氏来。
今日是家宴,白氏上不得桌,便使了法子将齐今毅留在了她那小院中。若是齐今毅还在,顾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也会帮她说上几句话。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她独自坐在这里,受着婆母的冷言冷语。
她放下筷子,抿着唇,面带苦色,正要开口为自己脱解,忽然却听得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深吸一口气,冷声厉色,喝斥道:“慌慌张张地做什么!你们近来是越发没规矩了!今次也就算了,若有下回,看我不发卖了你们!”
她这话里也带着火气,老夫人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
到底是年纪轻,心性也嫩,一点事也藏不住,生怕她不知道她心里的不满。
门口的小丫鬟却不清楚夫人的火气从何而来,被她吓得厉害,一时间立在外头,垂眼盯着鞋尖,不敢言语。
“有什么事?”老夫人淡声问了一句,又道,“遇着事便慌张,喜怒形于色,大家便都知道你心里没底,是个什么货色。但若是装得高深莫测,教人看不明白,旁人不知你是神是鬼,自然也就敬你三分。”
“记住我的话,下回稳重些,也不必像今日这般,既遭人看轻,又招了主子厌恶。”
姜明佩被她说得面颊发烫,几乎要烧起来似的。
小丫鬟颤声应了句是,方才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她咽了口口水,道:“崔公子来了——”
她话未完,就被姜明佩打断:“天色这般晚,他来做什么?侯府可没有深宵待客的规矩,让他回去!”
姜明佩说完,又转头看向婆母,一手抚着肚子,脸色难耐道:“母亲……我、我身子有些不适,恐是方才动了胎气……”
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姜明佩只怕是不敢见崔慎微,才找了这样的托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