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床摆在这树下,也算是消暑的一种方法。
盛骄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一张床放树下,那房间里面呢?”
游鹤鸣笑了一下,笑声清浅,说道:“房间里放竹床,冬天又会冷了。”
“哦。”盛骄可没想过这个问题,要是到了冬天还不能鸟枪换炮,她这么多年白活算是白活了。
第二天起来,盛骄又变得精神焕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游鹤鸣,给游鹤鸣都看得心底发毛。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做的事,水烧了、早饭做了、屋子打扫过了、现在正准备去砍竹子,然后给她打两张竹床。
应该没有落下的地方。
他问:“怎么了?”
盛骄笑盈盈地看着他,问道:“中午做竹筒饭吃吧。”
“你不是要去山上砍竹子吗?我们吃竹筒饭吧。”
游鹤鸣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就这点小事。
他应了一声,带着小斧头出门:“我出去砍竹子了。”
盛骄喜滋滋地招手:“去吧,拜拜,等你回来吃午饭!”
等他回来吃午饭?
游鹤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明明是等他回去做午饭,但听到那个“等”字,他心底还是浮现出丝丝笑意。
等他出门之后,盛骄去把黄纸和冥币翻出来揣兜里,又拿了一点花生,拎了一瓶酒出来,把这稀罕的白酒倒入普通的壶里,封好之后往后山上走。
后山上还是一贯荒凉,光秃秃的山腰上,只有矮木和杂草丛生。树木凋零,叶生了又落,落了又生,谁也不曾在意过。
在这块地方枯萎又腐烂,又继续生根。
盛骄找到周大贵的位置,把花生和白酒都摆上去,掏出火柴来,把这一叠黄纸全烧了。
“兄弟,好久不见了。”她撒了点白酒出来,说道,“说好了回来请你喝点好东西。”
“那些红枣桂圆什么的,我就不摆了,放在这里太显眼。”她看了眼这小土堆,看见土堆旁边的杂草被拔掉了,便想到昨天晚上游鹤鸣肯定过来了。
她又说:“你也看到了,你那个养子腿脚好了,还学了不少东西,我也算是对得起你那些抚恤金。”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牌来,这木牌上赫然是盛迎递的生辰八字,是她从庙上求来的,别人可能会有忌讳,但盛骄完全没有。
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那她这样堂堂正正做人,又有什么不对的吗?
神明也不能不讲道理。
她蹲在周大贵的墓碑后面,刨了一小块地方,把盛迎递的牌子给埋了下去,絮絮叨叨地说道:“小姑娘啊,以后这样大好的青春不要再浪费了。”
她没有叫人家盛迎递,这名字说出来都觉得晦气。
“小姑娘,我先给你弄一个木牌回来,等我死了,会给你建一个超大超漂亮的墓碑的。”
“兄弟,你就把盛迎递当作你的义女吧,先把地方让她一小块,我重新建一个盛迎递的墓碑实在是有些显眼了。”
哪里有活着的时候还给建个墓,还弄个墓碑在这里,都会觉得盛骄这人疯了。
盛骄笑了笑,只觉得自己有些浑不吝,“我呢,就多给你们烧一点纸钱,走哪都不能没钱不是吗?”
“这些都是首都的手艺人叠的新衣服,看你们喜不喜欢。”
“旧衣服呢,我也给你烧了,你不喜欢就把那些衣服都给扬了吧。”
“我是觉得小姑娘要穿好看一点......”
说着说着盛骄觉得好笑,她什么时候这么婆妈了?
她仰头喝了口酒,酒香浓郁,喝起来绵长又厚重,她擦了把嘴,然后说道:“兄弟,你的抚恤金我都加倍还给你儿子了,也不算欠你们什么了。”
她蹲在这地方,把壶里的白酒倒下,然后拎着空壶往回走去:“走了,周兄弟,还有小姑娘,下次搞到什么好东西,再给你们送过来。”
等她回去之后,游鹤鸣还没回来,她就躺在小摇椅上休息。
而绕了一段路从后山腰那块过来的游鹤鸣闻到一股酒味,从老远他就闻到了一个浓郁的酒味,风中的酒意还未消散,他站在墓碑前面,看见这未燃尽的黄纸和钱币灰。
竹子很长,他背了十来根,压在肩头之上,竹尾拖着地,拖出长长的尾巴。
竹子在地上摩擦,发出枝丫的声音。细长的竹影压在肩头上,也落在地面上。
片刻后,他卸下肩膀上的竹子杆,蹲下来把还剩着角的黄纸重新点燃烧干净。
橙黄色的火焰在手指间向上飘,又渐渐地吞噬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