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里丝听到这条消息,原本还算平静的心中顿时被激起了千层波澜。
尚未嫁人时,她的父亲是以家族继承人的标准培养伊里丝,所以她的政治敏锐度极高,加上她也有一部分斯图亚特家族情报网的权限,这些消息就已经足够她判断出真相。
三方势力的交汇点不外乎是贸易线路之争,而斯图亚特家族对于其他两派来说,是最疼却也最容易拔除的眼中钉。加上之前皇帝的一些动作,她不难猜出教会已经暂时和皇帝结成同盟,打算先将斯图亚特家族从外贸这一块肥肉上踢出去。
斯图亚特家族会和当初的洛韩家族一样,成为王权教权斗争的牺牲品。
床幔被缓缓拉开,伊里丝面色苍白,手紧紧攥着白色的纱帘,但她依旧很坚定地看着阿奇尔。
“你有办法。”她的语气并非是询问,而是一种异常的笃定,“你的条件是什么?”
阿奇尔在听到这句话后,面上轻松的表情渐渐消失。
他的鸢尾花还是和之前一样倔强,只是倔强错了方向。
看着阿奇尔逐渐难看的脸色,伊里丝沉默了一下,道:“在我能力范围里的,我都会答应。”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阿奇尔穿戴好最后的腕甲,缓步走到了伊里丝的面前。
明明他看起来很冷静,可伊里丝就是能从他眼中看出一丝怒火。
他伸手,捏起了伊里丝的下颚。
冰冷的铁甲贴着肌肤,寒意一丝丝渗入,反而奇异地让伊里丝平静了下来。
她顺着让她感受到疼痛的力道抬头,浅褐色的瞳孔中流露出的不再是以前的爱意,而是作为交易者愿意付出一切的平静决心。
阿奇尔与她视线对视片刻,旋即松开了手,去取放在房间角落的佩剑和斗篷。
暗红色的、地位的象征被他随意地扔在了伊里丝面前。
他背对着伊里丝而站,柔和的光线将他的身影轮廓模糊。
恍惚间,伊里丝觉得自己又一次看到了征战之前,他离去的身影。
像是一头孤狼。
“帮我披上斗篷。”她听到阿奇尔说道。
伊里丝抓起厚实的斗篷,赤足踩在了已经脏了的地毯上。
阿奇尔比她高许多,伊里丝伸直手臂,才堪堪能够到他的肩膀。
将斗篷的搭扣与肩甲处的搭扣佩上,伊里丝走到了阿奇尔面前,想抬手为他系上领口的绑带。
阿奇尔突然一把抱起了伊里丝,以一种抱孩童的方式,将她举起。
伊里丝一个重心不稳,连忙抱住了阿奇尔。
她看着阿奇尔,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下他脸上的那道疤痕。
即使过去了数年,伤口依旧粗糙,痕迹很深,伊里丝几乎能通过那深色的印记,看到当初满脸鲜血的阿奇尔。
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不敢看阿奇尔,不仅仅是因为余情未了,更是因为不敢去想当初阿奇尔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九死一生,活着从亚细亚回来。
已经嫁给西瑞尔的她失去了关心阿奇尔的资格,也失去了爱他的权利。
但是阿奇尔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除了掠夺的欲望,他还想向伊里丝要一个解释,一个为什么要选择嫁给斯图亚特家族的解释。
只是现在并不是开口的时候。
所以他只是将伊里丝重新抱回床上,半蹲下身,示意她帮自己打结整理。
然后,他离开了亚斯特利亚庄园,骑着马赶去了皇宫。
他要送给皇帝,也是送给教会,一份大礼。
皇宫之中,侍从为怒气未消的第二主教盖里奇送上了精致的点心和温度适宜的红茶,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而此刻,即使身处拥有美妙景致的皇家花园之中,盖里奇依旧无法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火,自然也没有兴致享用那份美味。
明明只差一点,他就能成功地借皇帝的手,除去西瑞尔·斯图亚特,那个老是给自己、给教会带来大麻烦的外交大臣。
想到刚刚那个闯入会议厅的男爵,盖里奇的脸色阴晴不定。
按照原本和皇家内卫长劳伦斯的协议,教会只需要声称斯图亚特家族在贸易协商中答应了对方诋毁教义的条款,以此为借口,给奥古斯都一个发难的机会,就能得到皇帝的利益交换——奥古斯都答应不再插手教会的贸易线路,给双方一个缓冲的时机。
虽然知道这是一个暂时的协约,但对于教会而言,依旧是一个充满了诱惑力的条件,所以教会答应了,并且派他——下一任教皇的继承者来亲自处理,表示了教会对于该项交易的重视。
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
只是西瑞尔·斯图亚特本身就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物,他抢在教会出面之前,率先表示愿意将出问题的贸易线路拱手相让,成为皇家的资产。若非教会拿出当初远征失败的一部分相关证据,只怕皇帝就会因为眼前的利益,就转而放弃对于斯图亚特家族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