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败军风?”
一阵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人踏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正靠近这方。
这方陡然静下。
堵着碧莜半张脸的宋颜乐身子直愣愣地定住,全身绷得紧,手上也跟着下意识用力,费得碧莜好大劲才掰开。
“……小姐……我差点憋死……”
宋颜乐如临大敌,想要逃窜,周遭都是人,身后左方是马厩,右方是茅厕,都离得稍远,想要完全消匿身影得需行个百余步,她内心哭天喊地,哪有地方躲啊!
罢了,罢了,她又不是杀人放火了。
宋颜乐浑身哆嗦,即便是微弱的风声,此刻在她耳旁也化作了鬼怪,揣着恶意不停地肆意叫嚣。
卫筠向一旁侧身,后头人群随之挪动在旁,申时月色正正浓,错乱的影子密集地挤在一处。
人群中央露出了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
宋颜乐看着他,呼吸一窒。
五年后的严策宁,身量高了,不再只有俊俏,此刻的他,俊美无俦,可眉眼间尽显冷峻。
凌厉、幽森、 晦暗,还有,煞气。
内里敏感的人是难以判断他能做出什么事的,宋颜乐很清楚这一点。
严策宁摘了凤翅头盔,卫筠自然接过,他也不走上前,就止步于卫筠站的位置旁,凶煞地看着宋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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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幄帐
营里不少人既知晓宋颜乐,那么也就听闻过她曾经有个身份—严策宁的未婚妻。
自然也清楚,当年她在落安王府日薄西山,严策宁一无所有时,抛弃了他。
宋颜乐深知自己在这一方面臭名昭著,气氛莫名诡异,可当下这个不是重点,而是严策宁似乎把她当作闹事的了。
严策宁在她的注视下开了口,“你带来的人,就是为了在我这撒泼的?非议我营军规就算了,又贬低我的人,宋小姐便是如此教下有方?”
严策宁才从校场退下,一身凶气隐藏不住,眼神太凌厉,盯得要把宋颜乐穿透,她的脸色在红白间变化无常,半天没有回话。
夜哨兵站立在旗杆下一动不动,两者融为了一体,枪尖刀锋反射出一溜寒光,此刻只听得到火把的噼啪声。
碧莜头回见宋颜乐这副模样,忧心得快哭起来。
大概是回魂过来了,终于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宋颜乐这才咽了口唾沫,道:“碧莜不是存心如此,她心直口快,确实是我……”
“心直口快?”严策宁目空一切,睥睨着宋颜乐,“我道你是心有悔悟,手下办事愚笨,主子不先自省,却急着推脱?”
“我……”
我话还没说完!
却不知为何,宋颜乐往日一副能说会道,对答如流的俐齿,在此刻竟死活撬不开。她试着调度呼吸,思考两全的说法。
严策宁等了半天不见回话,不耐烦地朝卫筠瞥一眼,道:“不是让你把她送回去?为什么现在人会出现在我的营里?”
送回去?
能让副将亲自带兵风驰电掣般赶到救援现场的原因里,“把她送回去”定是在首位。严策宁是军中统帅,刚建立铁骑不久,皇上就派个人到他麾下,很难不让人想成是“疑有谋反之意,故派人来监察”的意思。
卫筠欲言又止,他朝后打了手势,只见有人端来东西,是一个檀木匣子,打开盖后,向前递给严策宁。
内里赫然躺着是一枚五爪龙纹玉佩,一旁是盖了玉玺的信笺。一个是皇上随身携带的配饰,一个是皇上亲劳尊身提的笔墨,这其中语意不言而喻。
宋颜乐移过眼瞧严策宁……面上沉静无起伏。
虽有了皇上出面,但只要严策宁想把她赶回去,手段多的是。
严策宁抬手拿出匣中物件,单手捧着,仿佛在掂量皇权的份量。随后抬起眼帘,神色意味不明,扯动唇角,朝宋颜乐淡淡道:“宋小姐请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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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后,将军幄帐,静得针落可闻。
宋颜乐在等待坐在桌案前的严策宁读信,期间,她小心翼翼观察着帐内陈设。
四阿式长形幄帐内通透明亮,左侧有一刀架,一旁是圆角书格,摆放的是各类兵书宗卷。右侧用一扇长屏风隔断,里头应是摆放着床榻,莲花头六足面盆架露出半边身。
并未发现有其它可以威胁她的刀剑利器,目光窥察过一切,宋颜乐的目标最终定回到了眼前。
这张桌案上,用熟皮皮条夹红绿粗皮革编成鳞纹的马鞭,在此刻生生将宋颜乐本就悬挂的心又提起了几分。
严策宁一手握信,一手搭在案上,这手离得近,随时便可抄起马鞭对她进行鞭笞。
烛火时不时迸出的声,提醒宋颜乐此刻万物没有凝滞,她观测了严策宁许久,也未见他有所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