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哲闻言瞥了眼跪于旁边的迟明轩,正好撞见迟明轩也朝他看过来。迟明轩沉着脸,满目愤慨,他却神色淡然,不屑一笑。
此时高高在上的帝王满脸威严,目光如冷箭,“郑尚书的消息很灵通呀,楚大学士还未出这殿门呢,你就知晓这殿中发生了何事?”
郑时初答得理直气壮:“楚大学士一向擅长在老臣背后搞鬼,今日就当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仁帝冷冷一笑:“朕今日倒是想听听,迟修撰会如何给郑尚书证明清白。”
迟明轩将头埋下去,声音哄亮,语气铿锵:“回皇上,臣曾是前大理寺丞门下的学生,在大理寺受贿案案发前,臣曾常去孟府与孟家姑娘一道习字、作画、饮茶,那时……”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楚哲:“楚大学士也常去孟府,且每次去都会与孟先生关在书房密谈,有一次臣去书房给孟先生送茶水,无意中听他们聊到……先帝朝时的……废太子。”
一听“废太子”三个字,仁帝的面色愈发冷了下去。
空气沉静了一瞬。
仁帝沉声发问:“楚大学士,朕再问你一次,你此举究竟是因公,还是因私?”
楚哲回得大义凛然:“皇上,不管宵小之徒如何污陷,臣的回答不会变,因公。”
郑时初迫不急待地抢过话头,泣血谏言:“皇上,楚大学士明显就是废太子一党的鼠辈,心怀不轨地想要陷害我朝诸多忠臣,皇上万不可听信他的谗言啦。”
仁帝忍无可忍,随手抄起案上的杯盏,重重地砸了下去。
“呯”的一声脆响,杯盏碎在了他们身旁的空地上,晶莹的碎片散得满地都是。
地上跪着的人皆不敢再出声。
空气再次沉静了片刻,片刻后仁帝满目威严地反问:“你们当朕是傻子吗?”
无人应声。
连门口的太监都恨不能将自己钉在墙上才好。
如此过了良久,仁帝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唤了声“来人”。
冷凡应声入内:“臣在。”
“将郑尚书押入狱中。”他说着又缓缓看向楚哲:“将楚大学士也押入狱中。”
冷凡抱拳应“是”,立即挥手让侍卫进殿。
楚哲自始自终没再说一句话,与冷凡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后,便随他押解着走出了威仪殿。
殿外的阳光更耀眼了,穿过云层洋洋洒洒照下来,恍如金子般璀璨而夺目,他其实不喜欢刺目的光线,但此刻他心头舒坦,禁不住眯起桃花眼,时不时朝天空看上几眼。
冷凡小声问:“真有把握么?”
他唇角微微上扬:“以前只六成,现在有十成了。”
“为何?”
“皇上抓了郑时初,意味着他信了我。”
冷凡撇了撇嘴:“还不知要关你到何时呢,还不知会不会出现变数呢。”
楚哲淡然一笑:“不急,我等便是。”两人说着便前后脚下了殿前的台阶。
身后的郑时初却满腹不甘地大喊:“皇上,老臣是被污陷的呀,老臣冤枉呀,老臣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啊。”
但仁帝压根儿不理会他的呼喊,漠然地看着他在殿前的空地上挣扎、扑腾。
侍卫下了狠力,三下五除二便将他制服,半拖半拉地带出了威仪殿,押往狱中。
四下里终于静下来,只剩了迟明轩孤零零地跪伏地殿中。
吴公公提着胆子,战战兢兢地重新给仁帝上了一杯参茶,又猫着腰将殿中的碎片细细地清理完。
仁帝饮了一口茶,仍将案卷打开,一页页地翻动:“迟明轩是吧?”
“臣在。”
仁帝眼也未抬,“从修撰降为编修,退下吧。”
迟明轩眉眼轻颤,应了声“是”,继而起身退出了殿门。
也罢,虽降了职,好歹那楚世子也被关进了狱中,若自此楚家失去圣恩家门落败,他这一趟来得倒是值了。
没了楚世子挡道,他自此便可以一步步走到姜欣然身边去。
想到此,迟明轩也不由得心头舒坦,抬眸看了眼云层里的阳光,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殿内,仁帝将案卷内所夹的证物轻轻抽出,那是一些保存完好且字迹清晰的信件,内容无非是如何私铸兵器,如何早日篡权夺位之类。
信件的抬头与落款分别写着:宋承、李光磊。
因了这些信件,他的兄长宋承被夺去储位,含冤下狱,而功勋显赫的李光磊也因此被枭首示众,朝堂倾刻间变天,他这个并不得父皇宠爱的皇子,在朝夕间便成为了太子,不久后又顺利登基得到江山。
仁帝唤了声“吴公公”。
吴公公立马上前一步:“奴在。”
仁帝满脸疲惫,眯起眼缝看了眼殿外的阳光,喃喃吩咐:“将承晖殿的宫女司棋带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