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我说这话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我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让我不要再说,可是嘴却不受控制的,吐出来的话尖锐又刻薄。
剧烈的心脏跳动和肾上腺素,让我辩不明我的感受,好像只有说这些难听的话,才能维持我最基本的体面:“拿这种事来开玩笑,也不怕变成真的。”
周知临前行的步子停住了。
他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好半天没有说话。
这样的眼神让我害怕,说不清在害怕什么,只是很少出现的第六感告诉我,不会是我想要听到的答案。
他似乎在克制自己,很深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别过头,声音沙哑也低沉。
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一字一句的,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我的耳中。
可我听不懂。
我不懂。
“宋非,”周知临闭了闭眼,站在那里,背脊挺得很直,说:“他再怎么样,也没有对不起你什么。”
“你就当是行善积德,给他留一点体面。”
他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沙哑到不再能听,几乎是用嗓子里逼出的气音,说:“算我求你。”
2.
时间太久了,距离我上次见到周知远。
我不太有实感,听闻他的死讯之后。要真的说起来,他死了确实和我没关系,这世界上每一秒中都有人在死去,如果我要为每个人的死默哀,那才是不正常。
我这么想,也这么告诉自己。
慌乱只是一秒,我很快就从那份失神里缓过来,然后逼着自己露出个笑,说:“我也没有对不起他什么。”
“别用一副我不可原谅的表情来看我,我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忽略干涩到发疼的嗓子,一步一步靠近周知临,说:“周知临,你现在是在指责我吗?”
“就算我说过让他去死的话,难道你真的就觉得,他是因为我死的?”
我身体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快意,一半煎熬:“我根本就没错。”
“我没求着他喜欢我,也没承诺过任何东西,更没有害他得病——”
我咬着牙关,努力克制自己声音的颤抖,对着周知临下了结论:“是他自己要凑上来,是他自己自以为是,自己不注意身体,自己咎由自取。”
“这一切,都半分怪不上我。”我笑了,伸手推开周知临的肩膀,看到他攥紧的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还是那句话,他死他的,跟我没关系。”
3.
没有缘由的,我想要激怒周知临。
他从来不是个足够好脾气的人,我太了解他,周知远,就是他碰都不能碰的逆鳞。
从前纠缠的那么多年里,我无数次轻易看他动怒,惹他失控。
每一次,都是因为周知远。
他那个同父异母的,父亲出轨才生出来的廉价弟弟。
我看着他嗜红的眼眶和因为愤怒而绷紧的面部肌肉,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到了痛快。
我张开嘴,想要继续说,不知道是为了刺痛他,还是单纯为了证明自己的不在意。
只是我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
“算了。”
周知临别过眼,背脊明明还是挺直,却给人一种被什么东西压垮,不堪一击的颓然。
他不再同我说话,扯了扯嘴角,说:“算了。”
“什么叫算了。”我不甘心,想要拉他的手臂,让他讲清楚。
冥冥之中,我有种直觉,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听闻周知远的消息。
我的心像团乱麻,刚刚自以为的冷静假象也被未知的惶恐打破,一下又一下地跳动,像淋湿的敲鼓声。
他拂下我的手,只给我留了个瘦削的背影。
已经是冬天了,显得他背影都那样冷。
我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感受着吹到我脸上的,刺骨的风,一片空白的大脑里仅剩的念头是,冬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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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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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周知远的死没有影响我什么,日子还是照样过。
只是我和周知临的脸皮撕破,我也不可能再得到他的爱。我认清了这个事实,也放弃和我爸一定要得到真爱的争执,选择了妥协。
我爸以为我终于想通,当即笑得开怀,大手一挥,就要给我张罗相亲。
相亲就相亲,我无所谓,都听他的安排。
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天气,还没到深冬就冻得人直发颤,恨不得背着空调出门。
外面太冷了,我懒得动弹,拒绝了外界的所有邀约,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每天就窝在被子里睡觉,睡觉,还是睡觉。
后来睡觉也睡不着了,因为睡得实在太多。睡多了还会头疼,就像现在一样。人头疼的时候就格外烦,尤其是听到手机里不停传来的消息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