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腹中辞稿还没打好,这位麻烦的长辈就已经大步走过去,“啪嗒”一声,打开了锦盒一侧的小金锁。
屠氏自认见多识广,可盯着眼前的琥珀却也忍不住感慨此物的稀罕。
单看的话一块琥珀的确不算是特别了不得的玩意儿,可锦盒里的这块却是世间罕见的绝品,除了品相与光泽,最重要的是它不算小的个头里竟然毫无杂质。
实在是罕见。
她拿起来端详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这孩子是用了心的,如此纯净的琥珀,怕是宫里也没几块。”
说着,她偏头看过来,但意外地没有从沈酩殷的表情中寻见一丝雀跃。
反而,平静地宛如一潭死水。
她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把东西收着,别惹人家姑娘不快。”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酩殷回道:“我猜这东西是郡主拿私房钱买的吧,您不是说不能欺负人家的吗?”
屠氏咬牙,眼神更加凶狠:“你若是不收下,我现在就给你父亲写信,你看他回来抽不抽你。”
眯了眯眸,沈酩殷心觉麻烦。
但最后还是懒得跟屠氏掰扯,板着脸让小厮把东西放进屋里。
屠氏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准备离开了。
可脚刚踏出门槛没两步,突然就又折了回来:“科考的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沈酩殷:“还算顺利。”
脸上的锋芒被收了起来,屠氏像个寻常的母亲一般拍了两下儿子的肩膀,由衷说道:“你将来是可承袭爵位的,不必太执着,考上是上苍的奖赏,考不上就当玩一遭了,别太挂念。”
沈酩殷眼尾含笑:“母亲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屠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就走了。
可屠氏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既霞轩的正门,那块她叹为观止的宝贝琥珀就被某个“不识货”的捏碎了。
金黄色的碎片落了满地,像是秋末受风的菊花,被伤得没个全貌。
其中还有小半块掉落到了他的鞋尖处,又被不留余地地踢开。
找来帕子擦了擦手,男人的目光冷得刺骨:“去把我房里那块琥珀拿出来,然后跟我一同去见郡主。”
第4章 小木鸟
沈酩殷推开如意院门的时候,却涟漪正侧坐在小秋千上睡觉。
她有说梦话的习惯,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直到长大后也没改过来。
“沈酩殷你个大窝瓜,你知道给你买那些东西花了本郡主多少钱吗,你个不识货的,真难伺候……”
她越说有人的脸色就越难看,最终实在是听不下去,他递给侧后方的小厮一个目光。
小厮虽然立马心领神会,但难免还是一头虚汗:“见过蕙安郡主!给郡主请安!”
突如其来的一声撕心力竭的尖锐喊叫,直接将与周公打牌打得正欢的却涟漪拉了回来。
猛地睁开眼睛,她懵懵的扫视一圈,最终目光定在那个负手而立的男人身上。如果忽略那张铁青的脸,却涟漪定是得好好夸上一句秀色可餐。
“秀色”开口了:“沈某竟不知,郡主对沈某的意见这么大,连在梦里都不愿放过。”
眉毛抖了两下,却涟漪无地自容。
为什么这一点前世今生没变啊!上辈子也是这样,她在梦里说他是小白脸的话被听了个原原本本!
其实也不能说没变,毕竟上辈子的沈酩殷虽然听到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笑问她要不要去吃全鱼宴。
想到这里,她抬眼偷瞄了面前人一眼,啧,冷得跟什么似的,一看就是真的动怒了。
小指不自觉攥紧了袖子的一点,她像个认错的小孩子:“梦里的话才不作数呢,梦都是相反的,如果我在梦里说了你不好的话,才证明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好啊。”
沈酩殷怒气反笑,倒是有些佩服她这套信口开河的本事:“这么说,我倒是应该谢谢郡主了?”
却涟漪有个优点,那就是再冷的场子她都能假装视而不见。
所以即使现在知道这人已经在被自己彻底惹恼的边缘,她也得硬着头皮接下去:“那还是不用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听到了一声极其细微的怒哼声,还是那种气得不愿意张嘴,直接从鼻腔里发出来的。
活了小二十年,却涟漪并不怎么会哄人,尤其是哄他,毕竟……以前她都是被哄的那个。
但俗话说,没吃过猪肉倒也见过猪跑,她清了清嗓子,学着小时候沈酩殷似天际云朵的软绵口吻,小声收道:“你吃不吃糖啊?吃了糖就不会生气了。”
沈酩殷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审视起这个性子跳脱的小郡主。
故意没有回复她的问题,沈酩殷抬手把小厮抱着的琥珀拿出来,懒洋洋地丢过去:“你的东西,还你,以后别再送了,我什么都不会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