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礽用命在尖叫,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撕心裂肺的绝望。
他好像还能感受到十几年前柳且歌对他实施的虐待。
□□上的切肤之痛和精神上的千磨百折依旧历历在目:饥饿,放血,断骨,幽闭,抽取灵墟……
他似乎又被母亲亲手手献祭到柳且歌手中。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邪祟嚼肉声,金属碰撞声,水滴坠落声,指甲刮墙声,不绝入耳。
宁礽陷入那个不见天日,无穷无尽的折磨囹圄中去,恍惚中以为再也不出来。
·
辰啸手忙脚乱地箍住宁礽筋挛的四肢,毫不犹豫地刮了他一耳,道:“宁礽,你清醒一点!柳且歌已经死了!撷华君亲手杀了他,那个畜生不会再伤害你了!”
“啊!!!”
宁礽用后脑狠命撞着地板,咚咚的声音似乎能穿透容与的结界。
似乎这样就能自绝性命,摆脱如过无间炼狱的痛苦。
“宁礽!”于郢之一边吃力地应对着尸鬼,一边怒吼道:“你发什么疯!”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辰啸连忙托垫着宁礽后脑,捏个法术护住他的头,禁止他伤害自己:“你死了何秋行怎么办!没有你在他身边镇着,他根本控制不了被柳且歌种在灵墟里的血煞!”
宁礽大概只捕捉到那三个慰藉人心的字,他自虐的动作徒然盯住,暗淡无光的双眼缓缓一眨,喃喃道:“何……秋行……”
何秋行。
何、秋、行。
天呐。
宁礽第一次意识到,他可太喜欢这三个字了。
尤其是这三个字的主人。
宁礽忽然安静下来,失神地望着重影的辰啸和模糊的天花板,恍惚中看到了何秋行的面影。
何秋行一如既往地沉默,身姿挺拔如松,他周身的寂寥,好像被千钧重的东西压着。
他垂眸,不愿与任何人对视——不管是谁,似乎多看他眼睛一刻,就会被血煞诅咒被血煞缠绕,直至疯掉。
但是,何秋行,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呀。
何秋行,你别难过,我不会疯掉,你多看看我吧。
·
在没有意识的绝望中,宁礽的心弦毫无征兆地一乱,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幼芽破土而出。
宁礽在神智不清中突然意识到:我离不开这个人,我舍不得这个人,我不允许有谁靠近这个人。
我还有许多话没对这个人说。
比如。
何秋行,其实你做的梅酱糕比大师兄做的好吃。
我就是看不惯檀盈或者是谁天天霸占着你。
你闭关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你。你看,没了你,我就是孤零零一个。
何秋行,你衣领和护腕下到底藏了什么呀。
你心里有什么话都是可以对我说的,遇到什么难事,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嘛。
你的血煞好一点没有呀?
疼不疼呀?
何秋行,说真的,我现在,真的真的,很想你呢。
·
宁礽好像又看到何秋行转身离去的、孤拔落寞、背负千斤的背影。
宁礽很心疼,有点委屈有点难过,无意识地呜咽着:“你别走啊,你、你抱抱我啊……”
···
不知过了多久,宁礽睁开眼,一束刺眼的光亮直直打在他的双眼上。
宁礽下意识抬手挡光,却发现双手四肢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无法动弹。
“少君!” “宁礽!”
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点在宁礽的额心,甫而一片柔和的阴影盖上来。
宁礽忽然找回了四肢的掌握权,他使劲回忆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
他的记忆好像被一章厚实的黑色绸布盖住,无端黑掉一块,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他闭眼前发生了什么。
“辰啸。”
被叫到的那个垂下眸,收敛起眼中的神色:“雎陵。”
“雎陵?不对。”宁礽眼神空洞了几分,“不应该雎陵。”
于郢之探头,欣慰道:“非常好,没傻。是的,确实不应该雎陵。你昏迷发疯时非要来雎陵,不来就以头抢地自裁的那种,我们只好带你来了。”
宁礽瞳仁猛地一缩:“我的春天呢!”
于郢之一头雾水:“啥?”
“我的花!”宁礽又毫无征兆地慌乱起来,“何秋行让我给他折的春天!”
于郢之:……
还未等他噎宁礽两句,宁礽瞬间安静下来,眼神木楞:“我感觉到,豆砚山现在……”
“一路上碰到不少往北赶的道友,皆传魔君介白和新任龙王联手,欲倾覆正道。”于郢之语调凝重,“就像长离渊一样,豆砚山很可能就是他们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辰啸吸了一下鼻子:“我们回去。”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