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鲜血残留在指尖,散发出不同于寻常血液的香气。
不好!
宁礽从小就被教导千万不可让鲜血流出,不然的话……
他连忙扯断帷幔撕成布条,在手心拼命缠绕,似乎这样,鲜血就从未从皮肉中流出。
“你别流了……你别流了……你别流了!!!”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随着血液的流出,宁礽越来越觉得疲惫,却能清晰地感知着灵墟在迅速消耗,真气在快速消失。
他的大脑异常混沌,浑身筋挛,不住颤抖。
耳朵像是堵了冰水,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四肢大脑都不再受他的控制,失去了独自行动的能。唯一灵敏的感官,只能嗅到到血液散发的异香。
窗外传来令人悚然的声响,好像是半腐的,黏腻的,腥臭的肉泥沿着墙壁慢慢上爬,有什么阴邪的东西在慢慢靠近。
守阵外,于郢之也感应到什么,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
宁礽惊恐地睁大双眼,好像又看到那个阴翳高大的黑袍男人,迈着四方步向他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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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章多了两千多字
第38章 峄阳·第五
···
柳且歌的眉眼距偏低。
纵然俊眉上挑,星目若辰,但当魔君近距离逼向你时,那种偏激癫狂的邪恶感冰冷,好若一条吐着信子的花皮毒舌。
“柳、时、青。”魔君手中的匕首轻轻划过小宁礽肉乎乎的下颌,“这就是你母亲起给你的名字啊。”
他眯着眼睛,寒光未敛。
懵懂的小宁礽不住颤抖,瞪着圆又大的亮眼睛,小嘴张开又合上。
他此刻惊恐万分,可能是因为湿冷阴暗的环境,也可能是因为想要刺穿他脖颈的、血缘上的——父亲。
“呜……”
“哭什么啊,眼泪又不能解决问题。”
说罢,魔君柳且歌几近温柔地抚去从小宁礽眼角坠落的豆大泪珠,另一只手却握紧了他肉嫩的脖颈:“不、许、哭。”
小宁礽的脸涨得紫红,这下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当他将要气绝时,柳且歌却松开了铁钳一般的指爪。
“咳咳咳咳……哕!”
“别担心,我舍不得杀你。”
柳且歌理好小宁礽凌乱的发梢,怜惜道:“你的血,不仅可以招阴,还可以养煞……青青,感谢你母亲圣山雪女给了你这么优越的血脉吧……你可是她送给我的……礼、物啊……”
那时宁礽太小,还不知道什么是绝望。
不太明白人性本恶,也不太清楚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
···
守阵外,于郢之迎风斩邪祟,满身血污,其中还有被宁礽血脉吸引而来的尸鬼。
他心中一凛,暗道不好:尸鬼?!难道介白来了?
·
宁礽捂住自己的耳朵,似乎这样就能将关于柳且歌的黑暗记忆隔绝在外。
可那人阴险恶毒,犹如冰冷黏腻的肉浆的声音,牢牢附着在宁礽的脑子里心口上。
“哕……”
宁礽的胃恐怕已经拧成一团,不断硬化成一个坚实的疙瘩,再被一把钝刀反复凌迟。
而刀的主人,柳且歌,那个已经死了十多年的变态魔头,仿佛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语调轻佻傲慢:“哭什么啊,眼泪又不能解决问题。”
说罢,那张惬意又享受的面孔眯着眼,逐渐向宁礽靠近……
·
柳且歌入魔后曾疯狂虐待他唯一儿子的事并不是秘密。
曾几何时,世人都以为“柳时青”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被柳且歌亲手摔死——幸好死了——不然他这能养阴邪的血要惹出多大的麻烦。
虽然后来,不知是怎么走漏风声,豆砚山捡回来的“宁礽”,就是那个快要被魔君折磨致死的“柳时青”。
·
“啊啊啊啊啊啊!”
宁礽在翻起大量木刺的地板上痛苦扭动,期间又划烂许多伤口,殷红的血液缓缓流出:“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宁礽一时间分不清幻觉梦境与现实,从心底升腾的对自己的厌恶感,使他只想一头碰死。
“少君!”
突然失控的宁礽和血液散发的异香,辰啸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龙族属于魔族的旁支,他不免也会受到影响,只是还没有那么强烈。
他依稀知道圣山雪女血脉的滋阴养煞的作用。
辰啸忍着剧痛爬过来,骑在宁礽身上,吼道:“玄都!你清醒一点!”
辰啸没意识到他究竟叫了谁的名字,心曲乱成一团。
他有些恍惚地盯着宁礽混沌痛苦的双眸,下意识觉得,再也看不到宁礽眼中的意气风发与神采飞扬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