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的狐狸,明明是你的狐狸。”
平躺的那人两指并拢画下符咒点在宁礽额心。
一条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出现又消失。
宁礽闭上眼,顺着何秋行的指引,思绪回到平瑞十四年的那个秋天:
一个小孩被人从空中扔下,正好掉进一个洞穴。
……日月转换一轮,忽然有只灰扑扑脏兮兮的狐狸从洞口掉下去。
好饿,好冷,好痛……本来暖呼呼的狐狸越来越凉……有寒冷的白光从杂草错乱中透出。
……他和狐狸被救上去但施救者却转头要走……
小孩儿用最后的力气揪住那人裤脚,哆哆嗦嗦伸出一只满是血痕的小手,手中有块已经化掉粘了灰的糖。
宁礽头疼欲裂,他猛地后靠逃开何秋行的控制,大口喘着气。
“那只狐狸是……”
“檀盈。”
“那个小孩……”
“是你。”
最后那人,不言而喻,是何秋行。
宁礽却很快抓住重点,震惊又难过道:“所以说你当时是没打算把我捡回来的是吧?!”
何秋行暗道不好,直接把宁礽扔回床里面翻身背对着他。
毕竟此时他底气不足:把宁礽捡回来是因为何予帘发现宁礽的血脉灵墟特殊,能引去血煞,抓回来研究研究说不定能将何秋行身上的除掉;把檀盈捡回来是因为好巧不巧,檀盈是九尾狐仙,九尾狐仙的狐丹可以压制住血煞的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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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平瑞一十四年,撷华君何予帘压着太阳穴,缓缓道:“若是扔一边不管,等他长大了祸害人间还得咱们收拾烂摊子,不如就养在身边,有个风吹草动或者什么事好解决。”
结果这俩小东西抓回来后,血煞的事情毫无进展——没人能料到一个不小心养出了感情,一个被豆砚山作为赎罪的情感寄托。
现下血煞勉强能控制,不过是何秋行终日里不敢松懈,绷着神经尽力抑制,成日活在哪天崩溃爆发的高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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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礽立刻爬回来捶何秋行:“我比小哑巴又好到哪里去!我竟然还安慰他!我这么麻烦,你后悔了是吧!我还以为我对你很重要,其实可有可无对吧!你讨厌死我了对吧!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还和狐狸好!”
宁礽间接性发疯到是得了他师父的真传。
何秋行不知道白日宁礽和陈七聊了些什么,翻身锁着宁礽把他压在身下,却看到他咬着牙,脖颈赤红,额侧的青筋一跳一跳,还有泪水滑入鬓角。
这是何秋行第一次见宁礽因为自我情感而真哭。
不过老实讲,宁礽在古怪成性的豆砚山已经算是好的了。
他向来乐颠颠笑呵呵,仿佛不知世间愁为何物。
从前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哪怕筋骨被打断,甚至是灵墟被耗空的蚀骨之痛,也只会光打雷不下雨,不曾为自己流过一滴眼泪。
何秋行心中酸软一片:那自己又在发什么疯呢?何必证明檀盈不是自己的狐狸。
他有些后悔,不该让宁礽看那些。
不过,一股莫名的兴奋从何秋行心底翻上来——这算不算是吃醋?吃醋意味着我对他重要的是吧?很重要意味着离不开是吧?离不开意味着他对我的感情同我对他一样是吧?
不够,这远远不够。
一些晦暗隐秘的想法腾生而起,这次的心神不稳竟然没有引来血煞的躁动。
如果……如果宁礽哭得再厉害点就好了。
何秋行腾出一只手抹掉宁礽脸上的泪痕,宁礽怄气地别过脸,闭上眼睛生闷气,眼泪像是淞江泛滥决堤,枕巾打湿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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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礽觉得自己过得没他想得那么好。
自己明知道何秋行是那种亲近的不拒绝,离开的不挽留——说白了就是来去不留的人,可宁礽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成为何秋行的一个特例,一个可以被特殊对待的那个意外。
我就是想独占他。甚至在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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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行就看着他哭,像是在欣赏仅此一件珍宝:“小鬼,你不麻烦。我不后悔。你对我很重要。我不讨厌你。以后有事也不会瞒着你。只跟你一个好。狐狸就是添头。”
宁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出不来,不理何秋行难得的剖白,倔犟地扭过头:“放你狗屁,你一开始根本没想着带我回来,我跟摊儿上人人挑拣的物件儿有什么区别……强迫你自己选择我干嘛啊,让我死在那洞里算了!”
何秋行叹气:“穆天子西行时将檀盈献给西王母,他成为西王母灵宠八十余年,后被女娲娘娘借走,派去……”
说了两句,他放弃讲述檀盈的“峥嵘岁月”,直白道:“灭狐本就有违天道,仙林如今追悔莫及,善待幸存的狐族也是于事无补。况且檀盈不是普通九尾狐,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