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语气里藏不住的自豪:“我上出蜡局提举司,讨来一点修和均馆用多的黄铜料子,用他们的模具,打了这个汤婆子,你先用着。”
“春山,你还会手艺活呢!”知道是他亲手做的,感觉又不一样,总觉得里的汤婆子更难得了,“这皮子摸着也是稀罕物。”
“嗯,那是八叉鹿的皮子,老祖宗因圣上的赏得了一块,拿去巾帽局缝了一件短披风,我去给他取披风,顺带回来一小块余的,老祖宗便叫我拿去,想着这大小,正好套汤婆子,既不烫手,还聚着热气。”
“八叉鹿,真稀罕啊。”德连又摸了摸,忍不住感叹,“春山你……真好。”
“这有什么,小物件,打出来三两下的事,你用着好就是了。”
德连重重地点了头,“不费事也是另一说,心意总要谢到,你得了好东西,总是想着我……”
春山不在意地笑笑,“尚膳局冬日最苦,多一样暖手的,总归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些。”
小伙房里进来人,春山也不好多留,再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和均馆的前院一直空着,圣人有意在这里移栽若干苾刍树,此树有些传说,四季常青,召了僧人前去议对,也都说跟金如佛不冲撞。很快,圣人便下旨从京城城郊的普渡寺移了若干棵苾刍成树和细树苗来。
吕苹知道这事圣上格外上心,宫外运过来的苾刍树和树苗都细细看过一遍,才叫人小心着送到和均馆。
跟树一道进宫来的还有花草名匠,指挥着干活的中人小心伺候,“成树倒是不怕,无非是换些泥,换个地方长罢了,这些树苗你们可要当心了,一个不注意,半个冬天都撑不过去。”
前院种树,后院小伙房的宫女们都来围看。
监工的是吕苹派来的中人,春山恰好也跟着来送树苗,眼神在那一群看热闹的宫女里找寻,很容易就搜到德连。
她伸着脖子看看苾刍树,也看看他。
春山朝她示意,德连眨眨眼睛。
有几天没见了,两个人默契一般,离了各自的队伍,凑到一处。
“这几日差事多。”
“嗯。”
“和均馆后墙边,你一会去找找,建小伙房用多的瓦片堆里,有一盆绣球花,不过现下还只有叶子,春天才开会。”
德连嗔怪,但话音里有一丝难掩的欣喜:“你怎么又给我带东西?”
春山从容道:“正经该算我是借花献佛,那几个花草匠带进来的,想着你会喜欢。”
“什么颜色的绣球花?”
“这我也不清楚,等着春天它开花,便可以知道了。”
德连抿着嘴笑:“那我可得把它养好了。”
“那我献对佛了。”
“嗯,这词是内学堂教的?”
“不是,是跟黄长随学的。”
德连噗嗤一笑,从身上扯下一只荷包,倒出半袋子炒松子,春山自然地伸手接过。
“你尝尝。”德连看了一遍周围,没有耳朵伸得那么长,才又回过头来小声说,“说起来算是淑妃娘娘宫里的东西呢。”
春山吃了几颗松子,又仔细看了看手里剩的一小把,“这个炒得真香,好吃。莲儿,你是得了贤妃娘娘的赏?”
德连神神秘秘地:“这是伍枝分给我的,我再分给你一些尝尝。唔,伍枝,你还不认得罢,就是从前老跟我一块的那个,现在还在尚膳局呢。”
春山点点头,“虽然不认得,但我见过很多次了。”
“改明儿,我带她跟你认识认识。”
“好。”
眼睛都在看着花草匠指挥人培土,身子却靠得越来越近,“冬至晚上,你能来吗?”丙忠乡二旮寨冬至晚上有团圆一说。
“能,我一定来。”
“那我等你。”
“嗯。”
那边移栽得差不多了,春山也要跟着走。
两人再默默回到自己该站的地方,遥遥一望,心有灵犀。
和均馆剩下的工程不需要这些画图纸的僧人再指点,眼看着瀛洲的金如佛要上岸了,圣人派他们冬至一过就出发,去迎金如佛来。
刘太监也跟着来传旨,小伙房这些人是伺候僧人膳食的,冬至一过便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
宫女们听了都高兴起来,早晚不用来回跑,又可以跟着姐妹们一道了。
云水跟德连玩笑道:“伍枝不是念叨着要来看看?再不来,兴许往后不许咱们这样的人来和均馆了?”
德连看了日头,“说不准一会儿得了消息就跑过来呢。”
午后,荭嬷嬷往淑妃娘娘宫里去了,伍枝趁她不在,撒着腿一路赶着到和均馆。
小伙房的活都差不多了,几个宫女蹲在墙边说话,围成圈在小角落里,都没注意有人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