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枝看他们神色似有些古怪,放轻步子。
“……两个抱在一块亲嘴呢。”说这话的宫女做了一个狎昵的动作,引得另一个咯咯笑起来。
“嚯,这些秘事是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跟我一个房里的青青起夜、起早都撞见过的呢!”
这话一出,围着的几个都点点头:“噢,这就八成可信了。”
“人前倒是正正经经的,对着中人也有这般心思,好恶心。”说着这人拿了帕子掩住鼻尖,像是受不了眼前的污糟。
“你懂什么,那中人是黄长随有意抬举的,还进了内学堂呢,莲儿也是精挑细选的!”她这话听着又像褒又像贬,但这一句让伍枝彻底明白了。
她像猫一样毫无声息地扑过去,“你们这些贱蹄子乱嚼什么舌根呢?”
闲话的宫女看到有人来,背后说三道四也自觉无理,伍枝的脸也不敢瞧,一刻不敢留,都低着头匆匆散开。
伍枝气得在后头骂:“怎么不说了?你奶奶还没听够呢?”
伍枝本来是想找德连,再逛一逛这和均馆,斜着瞥了一眼还差一些完工的两层宫殿,觉得也没什么可看得,心里蓄满怒气,掉头往内书堂去找春山。
伍枝怒气冲冲走到内学堂,坐等右等,只有零落几个身高不及她的小阉童打着瞌睡走出来。再等半天,一个人影都不见,伍枝大着胆子莽起来,抬脚往里头走。
伍枝之前从没来过内学堂,顺着回廊,她一间一间屋子顺着看,空空荡荡。走到深处,伍枝听到琴声。
乐曲刚起,悠缓驰荡,似奔腾的小溪翻覆在平静的大海里,
只是弹到乱声部分,琴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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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伍枝呆了一下,从窗棂望去,弹琴的人一袭灰青的衣衫,侧着坐在榻上,看不清脸。他正半俯身对着古琴,手指滑颤,似在回味刚刚指尖翻弦的感觉,明明是兴起,却生生停住了。
宋明勰察觉到有人,起身看向外面,看衣装是个宫女装扮的姑娘。
内学堂是教中人读书的地方,这里伺候的人也都是中人,宋明勰皱眉。
伍枝还醉在听到的三两声里,见他看过来,轻轻地问:“大人怎么不弹了?”
宋明勰心头掠过有几分惊异,看她神情想来是略懂欣赏音律的宫女,倒是罕见,但《双江叹》曲谱只传到乱声这里,后面的就失传了,不过他也无心解释,淡淡地应声道:“不弹了。”
伍枝站着不走,宋明勰也不管她,自顾自地翻他的书,不过边上有人,总是要分心,翻来覆去两遍,还是不通。
宋明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书,走到门边问她:“姑娘有什么事?”
伍枝从她的梦里破出来,对上宋明勰的眸子,“没……没事。”她说完就低头走了,看也不看他,他是外头的大人,本就不该单独见面。只是走到回廊拐角,又忍不住回头。
宋明勰还站在门边,也在看她。
伍枝的心翻滚起来,心房烧了炉子,热得她脸都发胀,又退回去几步,离着一丈远,她盯着宋明勰的眼睛说:“大人的琴弹得真好听,只是——大人弹错音。”
轮到宋明勰呆了一下:“什么?”
“这曲子应是商音——《双江叹》不当是羽音。”
多年以前的往事突然涌上来,她的娘亲那时候脸上没有疤痕,还很温柔,伍枝还是个勉强说得清话的小孩子,娘亲抱着她弹琴,也教她拨弄琴弦,日日夜夜,娘亲弹得都是这支曲子。
可惜她那时候年纪小顽皮,更不懂得珍惜,学得七七八八,还惹娘亲生气。直到后来,没了娘亲,也没了琴,这首曲子只能在记忆里空荡荡地回想。
回廊转弯那里传来脚步声,伍枝用袖子擦了擦险些流出来的眼泪,低头快步走了。
出了内学堂,又走出去好远,伍枝才脱了刚刚的心境,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找春山的。人没寻到,她心里气也上来。
回到尚膳局,却发现春山在院里站着。人来人往的,她不好直接发难,等走近到他身旁,才压着怒火问:“你怎么还敢来?”
春山被这话冲得不知所措,脸上一片迷茫,“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伍枝看了看周旁,大家都在做自己的差事,可听了那些话之后,她总觉得多的眼睛在盯着他们。
“你跟我来。”伍枝说完也不看他,径直走了。
等出了尚膳局,找了个僻静的小角落,确定四周无人,伍枝才对着他不客气道:“哼,凭你也敢肖想莲儿?”
她鼻音里重重出了一声,春山听出许多不满和蔑视,她的讨伐还在源源不断地朝他输出:“进了内学堂识得两个字,不会真以为自己能考状元吧?不过是挨了一刀的下贱奴才,你也配?你要是识相,从今往后不许在莲儿面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