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煎心衔泪,伊于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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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印证段回峰的猜测一般,次日,便有使者送了许多赏赐,指名给向境。
“皇上吩咐,向公子忠主可嘉,需得好生将养。待伤势大好了,再去谢恩不迟。”
送走使者,段回峰难得对向境发了脾气,任向境怎么叫他,也全然不理会,重重关上门。
众人: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向境都劝不好了……
段回峰很烦躁。
他没有气向境,他只是在气自己。想过归想过,真有这么一天,他还是不知所措,头破血流也撞不开条出路,他觉得他和向境都是囚笼困兽,任人宰割。
段回峰不敢告诉段业,谁知那昏庸的帝王会不会借机拉拢封越?同样的,他也不敢告诉向家,对这样一个惹是生非的庶子,他难以想象向境的结局。
段回峰闷在书房,翻阅了所有颜景舟传给他的书卷信笺,提笔写了一封又一封信,又全都揉团丢弃。
地上满是纸团,段回峰坐在中间,几乎有些绝望。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日头西落,皓月东升,段回峰依旧没有出来,急得向境想把封越的东西摔出去,摔到他脸上。
等到夜幕拉开,房间无人点灯,段回峰这才意识到他在书房待了太久,还不知向境会怎样担心。
平时一想到向境,再烦闷都会放松些,可眼下,向境只能让他更加烦躁难安。
斜阳落西山,冷风穿堂过。
一开门,段回峰看见一个人直直跪在那里,光线昏暗,他看不清脸上表情,但想也知道是何模样。
又跪,又跪!
说过的话他都当耳旁风吗?
不知是心疼还是气恼,段回峰强压着复杂心情,看左右无人,直接半蹲下来与他平视:“谁让你跪这的?”
“没有人,是属下自己惹殿下生气,应该……”
生气?
段回峰打断他:“谁告诉你孤生你气了?”
向境躲闪嗫嚅:“属下,叫过您……可您不说话,我以为您生我的气了。”
他膝行两步,小心拉住段回峰的手:“殿下,您别气了。以后我只留在质馆,只在内院,再不出去了。殿下,您别气境儿了,好不好?”
段回峰叹气,尽可能笑得好看温柔些:“好,孤不气。是孤不好,吓着你了。”
抱着向境回去是不现实的,段回峰只能快步回房翻出药膏给他涂抹膝盖。
也幸亏衣裳厚,只是微微有些发青,别无大碍。
之后连着几天,段回峰频频把向境支出去。一则为让他散心,二则,趁他不在,整合自己手中的力量,以备不测,免得他看见了担心。
向境明白他的意思,每次回来都很有精神,同他讲今日见闻。
很默契地,谁都没再提封越让谢恩的事。
然段回峰心里并不安稳。
向境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把向境从他身边夺走,甚至连同生命也一同夺走。
封越已经不只是想简单除去一个碍事的侍从了,那日的赏赐亦不是捧杀。
那种事情,绝不能发生第二次。
如果他不是羲国太子就好了。
如果他只是段回峰,他就可以带着向境逃走,翻过崇山峻岭,越过江河湖海,逃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只说他们是一对表兄弟,这样一来,他们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不必再顾忌许多。
亦或是逃到深山老林,逃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只有他和向境的地方。
他愿意学着砍柴挑水,也愿意学着洗衣做饭,他愿意放下笔去种地,也愿意摘下扳指去缝补衣裳,只要和向境在一起,他都愿意。
他们一起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相守一生,直到终老。
奈何他不只是段回峰。
他是羲国太子,所以他不能逃。
但是至少,他可以让向境逃。
只要向境能平安一生就可以了,只要知道他安然无恙,自己就能撑下去,再苦再难他都能撑下去。
“境儿,孤有要事同你说。”
这晚就寝时,段回峰小声凑过来,从枕下拿出一枚令牌和一封密函,神色凝重又带着不舍:“你带着这些回国。”
“!”向境瞪大眼睛,险些叫出来,被段回峰捂着嘴才放低声音,“殿下?”
他这是做什么?!被人挟持?要谋反?质子私逃回国可是大罪,难道是之前的刺杀发现了什么?段回峰这是要有什么动作怕累及他?还是说要他去送信,里外接应?
那一瞬间,向境的脑子里过了无数种可能,段回峰连叫几声都没有反应。
“境儿,境儿?”段回峰晃晃他,“怎么了?”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