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向境揣着那些碎片,到街上找茶楼茶坊,挨个去问。只是如荣安所说,连个相似的都没有,跑了很多地方,都只是白费力气罢了。看来,想做好这份差事,还是得想些别的法子。
“荣安。”向境叫住他,“我买了些殿下爱吃的糕点,放在厨房了,你记得送过去,放久了要坏了味道的。我看厨房送回来的膳食剩了那么多,他这几日胃口不大好,想是天渐渐热起来,不爱吃东西。”
“你既担心,何不自己送去?也好教殿下消消气。”
向境摇摇头,推脱道:“我有事在身,还是你去罢。只说是葫芦捎回来的,啊。”
“都和你说了,找不到的,你怎么……唉,我算看错你了,怎么就这么认死理儿?前头就是南墙,你撞去罢,我不管你了。”
向境笑着去拦他,荣安气呼呼地推开他走了,留他一个站在檐下,无奈地笑,笑容藏着多少苦涩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并没有表面上那样风轻云淡。
他想见段回峰,非常想,所以,他必得做好他交待的事,名正言顺地见他,既不惹他心烦,又能了自己心愿。
檐外艳阳正好,不时飘过大朵云彩,向境站在檐下阴影处,四方的院子,天都小了许多,只有一口方井大小,有了那朵云彩,再盛不下更多。
荣安不提,段回峰多少也能猜到,拈了一块点心若有所思。
“向境近来如何?”
“属下正要说呢。”荣安终于找到机会,接过段回峰的话茬,“殿下恕罪,葫芦不慎染了风寒,不能近前服侍,属下一个人,连轴转了两天,实在有些转不动了,殿下,您可怜可怜我罢。”
段回峰沉默片刻:“好。”
荣安见状,欢喜捧过那盘点心,道:“多谢殿下体恤。午膳您用的不多,怕是待会儿要饿的,不如再多用些?”
既然要问近况,何不亲自问?
荣安自小跟着段回峰,对段回峰的忠心不比别人少,明知他有心事,自己却只能干着急,才想方设法,盼着他俩把话说开,解了心结。
月上梢头,虫鸣阵阵,向境仍旧一无所获,只得先行回质馆,却意外得知,段回峰身边缺少人手,让他去顶替一晚。
他进去时,段回峰正坐在小几旁,借着烛光看书,听见荣安禀报,头也不抬,只让荣安先下去休息。
“属下向境拜见殿下,殿下万安。”
书页翻过一页,烛火跃动,段回峰没理会,向境也没起身,远远的跪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瓷器碰撞木桌,一声轻响。向境心领神会,起身上前,重新换了盏茶,做完立刻退开,站得远些,静静立在一侧,怕惹他不悦,向境一直低眉敛目,不敢有丝毫逾越。
段回峰心里发堵。看见向境的时候心里发堵,看不见却又会去想,想他近来如何。可见了他,他心里发堵,什么都问不出。
上次的伤如何了?是否还会疼?是否落了疤?
他又和从前一样动不动就跪,安安静静像个人偶,段回峰捏着书页一角,心思已完全不在书上。
所以他想喝茶了,不为别的,只是有些口渴。
段回峰打了个呵欠,书卷随手扔在案上,看似有些疲累。
向境小心问道:“殿下现在可要更衣睡下?”
“……嗯。”
向境本分得很,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段回峰想挑错也挑不出什么。居高临下,向境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向境。十几日不见,向境清瘦不少,神色也规矩许多,可以说是胆怯,生怕哪里做的不好。不像之前,在他面前有说有笑,神采飞扬。
倒像是被平白冤枉了似的。
刚刚冒出来的那么一点点心疼很快就被盖过去了:冤枉他什么?那天晚上是他自己心虚,要是向境心里没有别的想法,怎会脱口而出那种话?现在装的无辜,之前就不该有歪心思。
正巧衣裳换到最后,只剩一层里衣,段回峰看着那双手,忽然推开他:“够了。”
“寝衣放在这里,出去守夜。”
向境不敢看他,低着头退下:“是。”
刚退了两步,又小心问道:“殿下,可要属下来熄两盏灯?”
“不必。”
“……是。”
向境守在门口,眼看着室内暗下来,只留下两处微弱的光。
夜太黑了,那点子光亮根本不够。
一向熄了灯才能安寝的段回峰辗转反侧,太黑了,没由来的,他心里更堵,他起身,又躺了回去。
这么晚了,还是不要让他来点灯了罢。
若非出了这事,段回峰原想一直留他在身边,只可惜他动错念头,不肯知足。
第24章 归来看取明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