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一指:“你,过来。”
他意味深长道:“她们毛手毛脚,羲太子不习惯,你来。”
向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对上段回峰复杂的视线,顶着他人打量戏谑的目光,跪坐在女子让出来的位置上,清酒入杯,呈至身前:“殿下。”
心头闪过一丝恼怒,颇有赌气的成分,自暴自弃地要去接那杯酒。谁知还未拿稳,向境手一松,整杯酒洒在胸口,衣裳湿污一片。
“属下该死。”
不小心?可他明明是……
酒精麻痹神经,一愣神的工夫,封翼身边的侍从已将向境从二楼扔下去,木桌被砸成两半,一众女子惊叫,乱作一团。
封翼就着女子的手喝了一杯:“他没规矩,本殿替你教他规矩。宛宛,带羲太子去更衣。”
向境受伤他已然不快,听他揪着错不放,怒上心头:“孤的侍从不劳他人费心,向境不是……”
封翼嗤笑:“你还当自己有人撑腰没人敢动呐?二公子可发话了,来日替旸国做事呢。别怪本殿没提醒你,早点认清……”
之后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见,整个人处于一种迷茫、恍惚、不可置信的混乱中,被唤作宛宛的女子带入房间也没注意,满脑子都在想封翼方才的话。
那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酒后真言?
直到被推着坐在软榻上,段回峰才反应过来,猛一伸手推开她,努力甩头试图从酒精中清醒。隔着一扇门,他隐约听见喧闹归于平静,不多时又是喧闹。
“殿下!”
向境推开房门,一眼看见段回峰衣衫散乱,里衣半露,额上生了许多汗,眉头紧皱,阖着眼,胡乱推开宛宛,却被她将衣裳弄得更乱。他心头火起,大步上前,抓起短刀就横在宛宛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紧贴脆弱的喉咙,仿佛下一秒就要割断。
宛宛吓得花容失色,刹那松开不安分的手,连声道:“这,这位小哥,都是误会,奴家只是要给殿下更衣,只是更衣呀。”
“衣裳留下,滚出去。”
听见声音,勉强睁开眼睛:“……封翼呢?”
向境低眉,替他换了衣裳,整好仪容:“旸国殿下已经带人走了。殿下,我们也回去吧。”
说得轻描淡写,过程却是不易。他被丢下二楼,又被封翼的人拽回去,拉到角落拳脚相加地欺负一阵,惹得那些女子不敢靠近,说话也颤着声,不似之前好听柔媚,怕惹得封翼不高兴,也落得向境那般下场。
封翼嫌他败坏兴致,遂扔开女子甩下银票离开了。
段回峰含糊不清地问:“向境,向垣有没有说过,何时再来?”
还是说,他不会再来了?
向境知道,他介怀封翼说的浑话,柔声劝道:“他的话是假的,殿下别信。”
“假的?”
这句话像是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段回峰,隐忍多日的委屈此刻爆发,借着不清醒的酒劲发泄。
“你怎知是假的?你的话能作数吗?还是向垣也知道此事?那天向垣带你出去,和你说了什么?”
难怪封翼敢如此对他,这是笃定他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向垣那日缠他出去玩,是心知不会再见,舍不得他却拗不过哥哥的意思?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无力扭转,所以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向境道:“殿下,您醉了,这些话您平日都不会信的。”
段回峰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可忽然身子一歪,靠在向境身上昏睡过去。
天香阁外候着一辆马车,车夫坐在天香阁外,一见向境扶着段回峰出来,迎上来引着二人上了马车。
那个宛宛的房里像有什么东西,不过更衣说话的片刻工夫,他就困倦得睁不开眼睛,更别说被灌了一肚子酒的段回峰。可她明明和段回峰一同在里面,什么异样也没有。
兴许是被胭脂酒气熏的吧,向境安慰自己。
然而马车颠簸,过了很久也没到质馆。
质馆附近有这么难走的路吗?不,诺水是都城,整个诺水都不该有这样颠簸的路!
向境掀开一侧车帘,入眼漆黑无光,树木丛生,月光都看不见,根本辨不清方向。
放稳段回峰,向境正要出去,刚一迈步便因无力摔倒。声响引起车夫的注意,向境踉跄着抓住他,从天香阁顺来的,威胁过宛宛的刀架在他脖颈上,要逼他驾车返回。
车夫不屑道:“小哥,没力气就别撑着了。你们中的迷香是要人命的,就算不丢下悬崖,你和你家主子也活不过明日了。我劝你别挣扎了,就此睡过去,死的好受些,来世投个好胎。”
说罢,轻易便夺去了向境的刀,割开连接马与车的绳索,随手一丢,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