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月冷哼:“万万不敢?二公子要进宫面圣,两位大人怕是不服,不如随二公子走一趟?”
“二公子。”
向境看过去。
苏孟从容整整衣袖。
“太子召我有事,听说是为您备宴,不如同往?”
“我就不去了,你告诉太子,不必费心。”向境起身,不欲多留,“本公子有事在身,先行告辞。”
“是,恭送二公子。”
……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回来了。”
“是。”
段业这回没多难为他,批完两本奏折便也叫起了,踱步到暖阁说话。
“你一心避世,朕强行召你出山,难为你了。”
“臣不敢。”
“不过你也知道,太子与朕不亲近,他难得有想要的,朕自然会尽力满足。”
“能为陛下分忧,令殿下欢心,臣不胜荣幸。”
段业见他借宽大衣袖遮着膝盖,时不时动一动,揉一揉,起身谢恩也要撑着桌子借力,便明白他大抵没几日可活,怕是向垣用了什么回光返照的药,才让他看起来神色无异。
“已经这样了,还要回来,给他选妃?”
向境低头笑着:“剑老无芒,臣已是穷途末路,能为殿下尽最后一点臣子之责,不枉臣身为二公子的责任。”
剑老无芒。
可他分明才二十五岁。
或者说,二十四岁。
“你的宿殿朕已命人打扫,从前天鸿住过,你不想回向府,就去吧。”
“是,谢陛下。”
段业看他离开,悠哉悠哉处理政事,待到夜深了,他才起身,拎着一壶酒,从偏门出去,来到皇宫的一个角落。
宫里都传,这个房间里关着一个疯子。
有人说是讹传,有人说是谣言,极少一部分人说,这是真的。
这的确是真的。
月光倾泻,凄冷清寒。
那人多年不见天日,面色显出诡异的白,几乎透明的可怕,头发凌乱,可以说是蓬头垢面,手脚俱戴枷锁,粗重的铁链钉死在墙上,已经有了浓重的铁锈。
没人知道段业为何会关着一个疯子。
段业坦然走进,守着他的哑奴习惯性用棍棒狠狠打向那个男人。确认他已清醒,段业满意点头,命哑奴退守在外,不准任何人靠近,自己则走向那个蓬头垢面的疯男人。
“他们都说你疯了,朕倒是觉得你清醒得很。”
时过境迁,十几年的光阴让他早已不复当年,可若是向境,必能一眼认出他。
裕丰。
向天鸿的近侍。
“向境回来了。”
段业踢他两脚,确定他此刻真的清醒,才继续往下说。
“他会乖乖去死,哈哈,这孩子,就是太不为自己想了。朕怎么舍得毁了向家?羲国江山,还得靠他们守。”
世世代代,守着羲国。
虽然他已经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了旸国土地,屠尽诸葛氏族,成为民心所向,可羲国版图直接扩大一倍也不是好打理的,说不准将来会出什么乱子,又或者,他想再拿下别的地方,都得靠向家。
他虽需要向家的力量,却也只在乱世,在他有野心的情况下,太平盛世,二公子就变得很碍眼了。
一个臣子,一个家奴,怎能有这样大的权力地位?
向家是他掌中棋,袖中刀,只要出现在他需要的时候就好了。
所以他毁了向天鸿,毁了向境,为怕段回峰心软,提前帮他毁了向长义。
段业走到离他不远处坐下,像在和一个老朋友对话。
“其实他早就该死了,只可惜他身边有个圣手,保他多活了六年。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很快就会死了。
“像天鸿那样,毫无意义地死去。”
来时轰轰烈烈,去时冷冷清清。
向境比向天鸿更惨一点,至少向天鸿还有一场轰轰烈烈的葬礼,向境什么都不会有。
裕丰开始颤抖,段业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肯定是不如向境好看的,他亦不在乎他的内心如何波动,无所谓。
“哦,对了,齐泉死了。”
他略一停顿,以便那人听得更清楚。
“只有齐泉死了。”
裕丰开始挣扎,口中呜呜叫喊,可没人能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他的舌头早在段业发现他有背叛企图时割掉了。
“你说说,当初齐泉为向境鸣不平,几乎暴露,你是如何教训他的?真令朕意外,反倒是他,到死都没想过背叛。”
而裕丰却明知故犯。
段业觉得他实在可笑:向天鸿死了,他才想起忠心,想起向天鸿的好,有什么用呢?
“你别急,峰儿大抵不会像朕这般,何况向长义已经中毒,将来痴痴呆呆,行动不便,朕没必要为一个废人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