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俯身将他抱进怀里,淡淡的香气笼罩了向境,他茫然若失,眼泪自己掉出来。
“……母亲,母亲,母亲!”
声音从呜咽啜泣变得越来越放肆,最后他嚎啕大哭,哭这些时日的委屈,哭父亲打他的痛楚,哭训练的艰辛不易,哭他也是有母亲爱的孩子。
“母亲……”
向天鸿原是忧心忡忡守在向境身边,小孩因那日的事晕过去,烧了退退了烧,没有一日安生,心疼又无计可施,恼自己无用不能替他。
忽听向境喃喃自语,他以为向境终于要醒了,倾身靠近,却在听到他说的话时变了脸色。
母亲。
向境在喊母亲。
那个生下他与向垣就撒手人寰甚至没来得及给他们取名的女子。
向天鸿看向天漠沉默着离开,想起向境之所以病倒,是因为一时心软放过了那对母子。
向境依然昏睡着,浑身滚烫,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
“境儿不哭,你的母亲在天上看着你呢,不哭。我们境儿是好孩子,你的母亲也为你高兴呢。”
几日后,向境睁开眼睛,灰蒙蒙,暗沉沉,略有迷茫,似不知身所处,再没了当初的灵气活泼。
“境公子,您醒了?”
倚在他榻边昏昏欲睡的齐泉一个激灵,捧来茶盏小心喂他喝水,向境几不可察地皱皱眉,叫住齐泉欲请白衣的脚步。
“回来。”
“境公子。”
“你想办法问问,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境公子,您醒之前,属下就悄悄打听过……阿雁大人说,被喂狼了。”
向境并没有他预料中的伤心,只是沉默片刻。
“哦。”
“境公子,您,您别太伤心,您已经尽力了,那孩子来世一定……”
“齐泉,”向境打断他,声音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太多话了。”
“是,属下失言。”
“死就死了,日后不必再提。”
向境伸手,齐泉立刻上前扶他。躺了这些日子,身子乏的厉害,向境微微皱眉,腹中空空如也,更是使不上力。
“我饿了。”
“是,属下这就让珏月做些吃的来。”
向天漠听说他醒了,来时向境正在用膳,见他来,起身行礼,不悲不喜,神色淡淡,俨然与那些几近格式化的暗卫一般无二。
“拜见父亲。”
“醒了?”
“是。”
向天漠扫一眼桌上膳食,皆是清淡,向境胃口不佳,不过用了小半碗米粥。
“给你三日调养,之后去武场,看看你病了这些日子可有退步。”
“是,父亲。”
向境低眉敛目,恭恭敬敬,直到向天漠离开都没有逾矩看他一眼,如下属面对主人般安分守己。
很快,恢复好的向境被派去执行第二个任务。
向天漠带着向境,看远处安乐恬然不知危险的百姓。
“去吧,境儿,这是你应该做的。”
“是,父亲。”
渐渐的,他已经不会再因为杀人而颤抖,哪怕那人无辜。
“磨练你的心性,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渐渐的,那双手已经不会再颤抖,眼神毫无波动,仿佛他只是砍去一棵树,拔去一株草。
无关对错,无有黑白,那是他的任务,他应该做的事,他没有能力改变的时候,任何怜悯都只能成为他人负担。
他拿着初入暗卫营时向天漠给他的匕首,从地狱走向人间,将地狱带往人间。凡是他出现的地方,都将变成人间炼狱。
百万伏尸,堆叠而成眼前的和平。人们站在尸体上,期盼着和平。
“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作出牺牲,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渐渐的,他终于忘了本心,踩在尸骨堆就的尸山血海,不解自己为何会心生怜悯,不喜珏月看他时候担忧不忍的目光,甚至在一次任务归来,因珏月为他不平而失言,亲自将珏月罚入刑堂。
他杀人,是因为那些人该死。
向境再没想过他们为何该死。
“记住,你的命是向家给的,你的身份地位是皇上给的,服从是你最好的回报。”
“是,父亲。”
向天漠摸索下巴上新长的胡茬,眼睁睁看着向境在对战中落败,吩咐他去领罚后加练,自己则细究起落败的原因。
“他怕鞭子。”
“行了吧大哥,他害怕还不都是你吓出来的?他才十一岁,不怕才怪。”
“得想个办法……”
于是次日,向天漠站到暗卫营的武场等他。
“父亲?”
“来,为父看看你进步如何。”
向境不觉其他,拔出匕首正要准备,却见向天漠甩开腰间的鞭子,鞭子落地声在空旷的地方清晰回响在耳边,向境不自觉退后一步,持刀的手微微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