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唤作向境。
向天鸿看见字时亦困惑不解:“哥哥,这个字是不是太大了?”
天地仁义,万物缘法,皆从境字上来,何况还有开疆拓土之意,若是这孩子命不够硬,怕会压他的寿数福气。
“不大。同镜,知来去,明得失。有他,垣儿不至失了心,忘了路。”
抓周时候的一件事,更加让向天漠确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抓周时,向垣抓住了草药银针,抓在手里,却也没扎到自己。向天漠心道:医术很好,善恶生死一念之间。而向境左看右看,忽然站起来跌跌撞撞走了两步,一把抱住了向垣,咯咯直笑。
向天漠很是欣慰:垣儿日后肩负重任,医者不自医,或许,境儿就是他的光?
因着这等缘故,向天漠并未急于送走向境,反而一直将他们养在一处,一同玩耍吃住,行走习练,直到五岁时,向垣开始接受更严苛的训练,向境暂住藕园,等着素未谋面的大哥哥来接他。
从未分开过的两人感情格外好,同吃同睡,许是双生子的缘故,一日不见对方就蔫蔫的,时刻要哭。
向垣开始被单拎出来教导,要长大,要懂事,要照顾幼弟,要服从尊长,虽然身体不如向境好,可也在努力按照向天漠的要求去做。
然而向境却是完全不知情。
他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哥哥不和他玩了,阿泉也不和他玩了,父亲身边的林一叔叔一来,哥哥就要带着阿泉出去,留自己一个人,很晚才回来。
一日复一日,饶是再乖的孩子都生出不满与委屈。
向境还在用小匙扒拉碗里的饭,向垣已经放下银箸,召来齐泉要走,向境见状,放下小碗,小匙在碗里叮当响。
“哥哥总和阿泉一起玩,都不带我了。”
“我不是……”
向垣急着想解释,向境偏头躲开他的亲近,嘟着嘴不说话。
旁边暗卫催得紧,向垣无法,一步三回头,可向境好像真的生气了,都不看他,向垣只能先走了。
意识到向垣不在的时候,向境转头,房间里只剩下外间的侍从乳母。
“哥哥又走了吗?”
乳母进来抱起他:“仲公子有事要忙,奴婢陪您玩好不好?”
向境眨眨眼睛:可是他想要哥哥……
过了几日,向垣午时跑回来,满头满脸都是汗,但好在是赶在向境午睡前回来了。
“境儿,你看。”
一顶柳冠出现在向垣手上,递给向境。
“哥哥好厉害!院子里的柳枝都不好看了,怎么编的这么漂亮?”
“是阿泉给我的,喜欢吗?”
“喜欢,谢谢哥哥。”
向境爬下床,跑到铜镜前照了又照,欢喜异常,困意全无。
向垣看他高兴,自己也跟着笑,身上伤痛似乎都不疼了,扶正他头上因动作歪斜的柳冠,枝叶葱郁,层层叠叠,翠色欲滴,衬得他愈发像个林间精灵,灵动可爱:“真好看。”
向境忽然奇怪:“只有一个吗?”
他们的东西向来都是两份,这个柳冠虽好看,可看起来好像只有一个?
“你戴和我戴有什么区别呀?我当照镜子就好了嘛。”
“哥哥最好啦!”
看他高兴了,向垣才舒了口气,试探着同他商量:“你乖乖睡觉,我出去一会儿,晚上回来和你玩,好不好?”
“好呀,那哥哥早点回来,我给你留好吃的!”
向垣回来时,向境已经趴在软榻上睡着了,跟前摆着两碟原封不动的糕点,柳冠歪歪斜斜挂在小团子上,别有趣味。
“对不起呀,我回来晚了。”
轻手轻脚拿走柳冠,向垣实在无力抱他,招招手叫来两个侍从,小心着把向境放到榻上,自己跟着爬上去给彼此都盖好被子,沉沉入梦。
向境歪着脑袋,趴在长桌上看白衣挑拣药材,一只只竹筐里盛着形状各异味道不同的药材,白衣看他无聊,闻见药味直皱眉,随手抓了一把薄荷草给他玩。
“先生,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呀?”
“他哪里不喜欢你?”
“他总和阿泉出去玩,从来不带我。”
向境一说就来气,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像只上了岸的小河豚。
“阿泉也讨厌,我不要喜欢他们了。”
小小的孩子委屈坏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惹他们不高兴了,眨巴眨巴大眼睛,眼泪就开始往外涌。
“你看这是什么?”
“草。”
“香不香?”
“香。”
“那这样呢?”
白衣揉揉薄荷草,汁水洇出,在向境跟前一晃,小孩挥手胡乱赶着刺鼻的气味,明明忘了哭,眼泪却止不住。
“这叫距离产生美……诶不是,你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