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糊在眼睫,他却真切看见他跪了。
那袭干净的衣衫,那只他亲手放飞的鹰,又因为他飞回来,摔进土里,被人拿捏。
他是他的软肋。
可他才该是他的软肋。
嘴唇翕动,一张一合,喉咙干哑,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可他依旧固执地要说,要唤他站起来。
他一生恣意,从不求人,就算是为了他也不行。
苏孟才放剑,向垣就一骨碌爬起来推开他,闻生则直接用剑斩断锁链,把向境放下来。
向境闭眼喃喃道:“抱我做什么……衣裳都脏了。”
他最不愿向垣染上血腥气,只想他干干净净一身白,偏偏如今这满手满身的血是他给染的。
“我回去就换下来,保证干干净净,一点灰都没有。”
幸亏闻生身上带足了伤药,向垣小心抱着他,一点点挑开衣裳上药。
他抱着向境,强忍不适,察看向境的情况,血腥气争先恐后钻进鼻腔,令他安心的乌沉香早已不见。
向垣看看空荡荡的牢房。
“不是说和好了吗?怎么又落到这地方了?”
“苏孟心里有怨,总得有人让他发泄,殿下答应了要还他公道。”
“凭什么?他有本事,去找皇上啊,明知你处处忍让,拿你出气算什么?”
“我是父亲的孩子,父亲有错,当然该由我来偿。只要殿下能舒心,我做什么都愿意。”
“他这样对你了还有哪里值得你喜欢?二哥哥,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不要他了。”
“……哪有那么简单呀。”
这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要真那么容易,他如今也不会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受罪了。
“你不要担心,殿下待我很好。这是我应该偿还的,待苏孟不怨了,他又会待我如从前那般好。”
向垣扒拉镣铐,露出伤痕累累的红肿手腕:“都磨成这样了,能是一朝一夕的吗?他要是真待你好,怎会舍得让你在这种地方?”
“他摆明偏心苏孟,你为何还不肯放手?”
“……”
因为段回峰曾爱他。
因为他曾得到,所以不愿失去,一旦得到就不会轻易放手。
而且段回峰待他真的很好啊。
他不愿意的事,段回峰从来不会逼迫他。
向天漠不会这样,诸葛越也不会,没人问过向境自己想不想动手,愿不愿意侍寝,向境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玩物。
可段回峰不一样呀,向境让他走,他就一步也不会靠近,在段回峰心里,向境是独一无二的呀。
然而这点好在向垣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就是仗着你喜欢他,好哥哥,你听我的,一走了之,待你不在了,他自会回心转意来找你,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向境摇头。
他已经丢下段回峰一次,怎么还能有第二次?这种把戏也许能让段回峰回心转意,可在那之前,一定会再一次伤到他。
当初质馆一别足以让他悔恨终生,岂能明知故犯?
“你别说了,让我靠一会儿,歇一歇,待会儿还要上刑的。”
书房里,苏孟已经走了,向垣毫不客气,破口大骂:“你们凭什么拿他撒气?越侯府出事的时候他多大?啊?他那时候都不在平城你凭什么拿他撒气!我大哥难道没骗你?颜景舟不也骗你了吗?我也姓向,你让荣安来把我抓走啊!苏孟要说法是不是?我给他说法!”
段回峰只看他抽折扇,却不想折扇里侧藏着兵刃,关窍按动,一抹寒光乍现,就要往心口刺去。
他方才怒斥段回峰,闻生已被落在几步之后,此刻再想夺他的扇子已是来不及,他大步上前,一手点穴一手劈向后颈,双臂一伸牢牢扶住向垣。
刀尖已经刺开血肉,遮了一半寒光,但所幸伤的不深。
闻生扶稳向垣,慢慢收了扇子。
“殿下,我家公子确是性急了,还请您多担待,为免二公子担心,希望殿下不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
“你懂医术,莫挪动了,让他在这里歇下。”
“谢殿下好意,公子不愿二公子伤心,所以这些时日不曾与太子府往来,也请殿下不要再关心不该关心的人了。”
第102章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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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
“怎么了?”
狱卒急急忙忙翻钥匙打开牢门。
“太子府走水了,您快逃。”
“走水?殿下呢?”
“还没找到……”
“让开!”
狱卒正要解开他的锁链,向境却一发力,直接将铁链挣断。
向府与太子府离得近,齐泉又得向境示意,一直派人暗中留意太子府,见火势不小,早已带人赶来,遇上要冲入火海的向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