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趁此时兴,直饮到梅梢月上才是,表哥既来了,可不能轻易放你走!”
向垣一面说,一面斟酒灌他。段回峰不好扫兴,左右只有一小盅,任由他灌去。谁知向垣紧接着倒了第二杯来,二人一闹一纵,连罚了三杯,再加上其他人的,还没吃一口,酒已下了七八杯。
向境急着拦:“可不行了,不能……”
“诶~”向垣轻轻一推,将二人隔开,“如今可不是二哥了,二哥的话我必得听一听,难道区区侍从也敢教训我不成?你说不得我,又喝不得酒,净扰我兴致了,还不下去!他的错,也得表哥喝!”
向境不知向垣打的什么主意,只知道这样喝下去肠胃要不舒服,宿醉不是好玩的,段回峰的身体最要紧。
得了向垣示意,云景早早拦着向境劝道:“公子有分寸的,二公子别担心了。回去歇一歇吧。属下带了伤药来,二公子回去上些药,明日也好继续服侍太子。”
皎月西斜,星子寒冽,如烟如纱的云絮拢着淡淡的愁。
荣安与葫芦把人扶回来倒在榻上,向境搭手帮忙惊的倒吸冷气,酒气熏的长眉紧锁:“怎么醉成这样?垣儿也不知拦着吗?”
荣安累的不行,倒是葫芦嘴快:“您快别说了,就是三公子他们给灌的,也不知怎么了,三公子,颜家大公子仲公子,还有李公子,说好了似的,一个劲儿的灌殿下,就数三公子灌的最多最狠。”
话说着,手上也不停,给段回峰收拾过,安置在榻上,向境才要去给他盖好被子,就听见外面有人靠近。
听见动静,回头就见闻生扶着向垣扒着门框,摇摇晃晃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段回峰旁边,埋怨道:“我可都是为了表哥和二哥哥,怎么,怎么能告我的状?”
“……满口胡话,闻生,快送他回去。”
向境被他闹的头疼,正要亲自拉开他,却被双颊泛红笑得促狭的向垣顺手拉到段回峰近前,自己则附到他耳边,拉长声音。
“向——境——要——走——啦。”
醉倒在榻上不省人事的段回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吓得向垣起身连退两步险些从脚踏上摔下。
段回峰伸手就近抓住向境,眼睛尚且睁不开就拉着他的手按在心口,口中犹喊着:“不准走!境儿别走!我错了,我不关着你了,我错了……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我不赶你走,我们一起逃,我带你逃……你别走,我会保护你,我不让人欺负你……
“不会了……不要走……”
向境心头一颤,看着段回峰醉眼朦胧地抓着他不肯放手,说不清是何心情。
荣安与葫芦也愣住了,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扰了向境听段回峰的醉梦呓语,蹑手蹑脚退下。
“境儿……别走,别走……”
“……殿下,对不起。”
他跪在床头,回握着段回峰的手,缓缓渡着内力让他舒服些,心里悔恨交加:是他把段回峰一个人丢在了质馆,是他的错,却还想要段回峰不计前嫌地爱他……
若是换作自己,难道就能这样接受所爱之人的背叛?接受所爱之人变成陌生的模样?
向垣自然不知向境心里千回百转,听着段回峰醉后吐真言,不枉自己费心费神,灌他时亦喝了许多酒,若非提前服下解酒丹,只怕此刻也会如段回峰一般吐出许多真话来,难以收场。
“你干等要等到何时?不让他认清,你俩还打算这么耗一辈子呀?”
既已功成,向垣自认要身退。
饮了太多杯,他实在头疼得很。
“垣儿。”
“嗯?闻生会送我回去啦,二哥哥,我实在累,你明日再……”
“醉话做不得数,你方才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
这话比醒酒汤还管用,若说方才还是微醺,向垣已醒了大半,脚步踉跄,全靠闻生扶着才没有摔倒:“二哥,你明明知道那不是醉话——表哥也知道,他只是不肯承认。不逼他一逼,你们要这样彼此折磨到什么时候?”
向境何尝不知?可若是逼得紧了,激着他,只会适得其反。
段回峰方才话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在意的喜欢的是那个虚假的向境,温柔善良,伶俐可爱,柔软又脆弱,惹人心怜。他接受不了那样美好的向境变成如今的样子。
……他们从初始就是一场骗局。
无解的骗局。
向境望着段回峰的睡颜,睡梦中,眉心微蹙:“我是属于他的,对吗?”
“……对。”
他展颜一笑:“那就对了,他终会清醒。”
他会等到段回峰清醒着说爱他。
第88章 相见亦无事,别后常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