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回峰摇摇头:“听说了,只是朝野未清,孤已禀明父皇,暂不娶亲。”
段业自然听见了,故意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向向境:“向境,你呢?”
“殿下尚未娶妻,臣岂敢抢在太子之前?”
多少人心思落空,看他们那掩不住的失落和强装出来的笑,段业心情大好,听他们说话,想起许久之前旸国刚刚有了乱象,他与向天漠向天鸿在御花园的事。
“没多少安生日子了,鸿儿也该早日成亲,了一桩心事。”
眉眼飞扬的少年飞快跑到他身后:“哥不成亲,我也不成亲!”
“催你便罢了,殿下是太子,我哪敢催他的婚事?你就会找靠山。”
他失笑,把人从身后拉出来:“孤已定下婚约了,你差不多也随向夫人去相看相看,嗯?”
“……哦。”
向天鸿那时着实太小,一想到将来要整日对着一个政治联姻的陌生女子就发愁,晃晃他的手臂撒娇:“哥,你不能等等我么?”
“陛下?”
段业意识到自己失态,无奈笑笑,笑容里夹杂几分苦涩:“无事,你们去吧。”
看着几人远去,风吹散了喃喃细语。
“他倒更像是你的儿子。”
众人散时,段业忽叫住向城:“让他们去太子府玩,向城,陪朕去向府走走吧。”
借着段业递的名头,又声称有要事与太子相商,避而不见许久后,向境终于得了机会同段回峰说上话。
“那日孤与你说的还不够明白?”
他看着段回峰,心中万般滋味皆苦涩。
放眼整个天下,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段回峰,可偏偏,他最爱的也是段回峰。
“殿下,我对您真的是忠心的。”
“孤知道,你的忠心,孤看得见。”
但是也只能看见他的忠心。
“那些日子的心意也是真的,我对殿下的承诺……”
“是真是假还有什么重要!”他不提便罢,一提那段日子,那段情意,段回峰便失了态,气得站起来,浑身发抖,“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除了忠心,你口中可还有一句真话?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究竟谁才是供人取乐的?那些时日,你也该玩够了!”
“不,不是,我没有拿您……”
“滚出去,孤不会原谅你,孤早同你说过,质馆的向境已死,你不必再痴心妄想!”
“孤不想再见到你!”
他从未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声嘶力竭,歇斯底里,仿佛被困住的人是他——被困住的人也确实是他。
他们两个都被困在了笼里。
“属下明白,千错万错,难以赎罪,所以特来请罪。只要殿下能舒心,向境死亦甘心,哪怕从此坠入地狱,不得翻身,属下亦甘之如饴。大气伤身,还请殿下息怒。”
段回峰定定看着他:“死是解脱,你倒会讨巧。”
向境二话不说,直起上身,解开衣带,拿去腰封,褪下玄衣华服,只着一身雪白里衣:“殿下若觉不解气,向境愿受尽酷刑折磨,只要您不让我死,我便留一口气继续受罚,直到殿下消气。”
段回峰沉默看着他。
“荣安。带下去,打到他站不起来,丢回向府。”
月上梢头,向境才被葫芦送回向府。
“二哥?!你们!”
向境伸手拉住他:“是我……我自己去请罪的……劳你,再为我疗伤。”
“你还要去?”
“是我有错在先,自该赎罪。只要他能消气,这一点点伤痛算不得什么。”
“二哥,你不要他了不行吗?”向垣坐在他床头哭红了眼睛,他从未见段回峰生气,也从未见向境这般作践自己,“他都这样对你了,还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
“……”
向境抬手摸摸他的头:“回去吧,多谢你。”
太子府书房里,段回峰本是来寻布防图,见葫芦抱着一堆画卷手忙脚乱不由奇怪:“葫芦,干什么呢?”
“啊?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找些东西。拿的什么?”
“啊,我,我刚才没收拾好掉出来的,我这就……”
葫芦藏不住话,一看吞吞吐吐的样子段回峰就知道他心里有事,不由分说打开落在地上的画卷。
是向境。
落款是段回峰。
他看向葫芦怀里抱着的那些卷轴,冷言道:“谁准你留着的?”
葫芦委屈巴巴的:“我,我没有……您之前只说收起来,收起来之后再也没问过。属下方才收拾时看见了,想着先放起来……”
“不必放了,拿去烧了,一幅也不准留。”
“是,是,属下这就去。”
段回峰看葫芦匆匆忙忙抱着一堆卷轴跑出去,知道他老实,也没再想,在书架暗格里翻出地图后忽然心中一动,不知怎的坐在桌前发呆,直到荣安过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