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境小心地捧起那一小片,摆到崭新的宣纸上,尝试用手帕擦去污渍黑灰,边缘已经泛黄泛黑,残余温度烧心灼肺,向境只觉心痛难以复加:“是……是什么时候,裱起来的?”
“是公子离开之后。殿下命我拿去裱了挂在寝室里,日日看着。”
葫芦心有不忍,又不能不说:“二公子,殿下让属下传达一句话,那盆紫竹已经被他丢在旧质馆,公子不必再念着了。”
前几日,质馆已经被拆除,那段日子,也一并被他丢在旧质馆,埋藏于青砖瓦砾,断壁残垣。
段回峰这是在告诉他,别再痴心妄想了。
推开那些公务,向境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写那句话,可怎么写都没有二人一同执笔的模样,宣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就是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段回峰不愿再与他相见了……
他真的不要他了吗?
“向境,你不开心吗?”
向境很快敛了神色:“何事?”
“三公子让我来问问,你午膳要不要同他一起。”
他一面不动声色地收起残存的字,一面随口问道:“他这两日做什么呢?”
“你不在,他整日里忙着皇上交代的事,昨日同那位颜家公子议事,前日去了几处正殿监工,再前日在掖庭监督匾额……”
“行了,你回去吧,我这就过去。”
乐君看着还想说什么,抬头看了齐泉一眼,缩缩脖子准备走,向境顺着他看过去,后者一直低敛眉眼磨墨,安分的很。
“怕他?”
“啊?”乐君连连摆手,“啊,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回去吧,我这就过去。”
“……”乐君犹豫着,“向境,我能不能在这里等你?”
向境这才正眼看他,眸色不解:“垣儿让你过来,还有别的事?”
“没有没有,不是三公子,是我……”
“那就是没事,下去。”
“向境,我……”
“公子正烦心,你先回去吧。”珏月上前按着他的肩微微用力,见他看过来,轻轻摇摇头,“公子,不如属下把人送回去?”
向境心里正烦闷,乐君偏看不出,一个劲火上浇油,惹他不痛快:葫芦才走没多久,要是让段回峰知道他对旧旸国的人如此重视,心里会怎么想他?
“公子,珏月一向有分寸,让她去吧。”
“……速去速回,一定别让人撞见。”
待把人都走了,向境才叫齐泉过去,无奈叹道:“阿泉,你又去欺负他了。”
是肯定句。
久违的称呼让他有些心虚,没由来的还带着点委屈:“我没有,只是碰巧遇见。”
碰巧遇见也必定给了脸色瞧,不然跟在向垣身边,还有谁能吓到乐君?
“那件事不是他的错,你明知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也不曾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没用。”
向境失笑:“少嘴硬,回回跟他闹,你心里当真快意吗?”
“我早同你说过,你若真的一心为我,便多多替我照拂他,我不在的时日,你必定欺负他了,是也不是?”
齐泉不说话,眼神躲闪一阵,又直直看着他:他不觉他有错。顶多只是罔顾了向境的嘱托,但向垣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他也算完成了向境交代的任务。
向境还在苦口婆心跟他讲:“你和珏月,是我摆在外面的人,若是你们两个同朗月院闹起来,传到外头,岂非成了我们兄弟不睦?”
“公子都把他宠上天了,谁会说什么兄弟不睦?也就是他,白眼狼一般,良心……”
“行了,我还在呢,说的什么混账话。去找找最近收的贺礼,待会你亲自带着随我去,不准再让我见你对他不敬。”
齐泉自觉在人前已经很让着向垣体谅向垣了,听了向境这话从心里抵触,一时失口乱言:“公子难道就不怨他吗?那明明是……”
“齐泉!”下意识喝止,见他油盐不进还要触碰禁忌,向境也有些烦了,“再管不住嘴,你可真的要回辰山去了。”
第78章 雪上空留马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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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垣埋在一堆花草枝叶间,手里正捏着一只草枝编的小虎,左右观摩,同闻生鼓捣着玩。
乐君从外头进来:“三公子。”
向垣瞧他那样就知道他有话说,屏退一众人,只留了闻生在侧:“想问什么?”
漂亮的少年坐在他对面,信手拈起一朵含苞欲放的玉兰,心思完全不在花上:“羲国的二公子,算是丞相吗?”
“不算。羲国设有丞相,二公子是特设的职位,权力在丞相之上,仅次于皇上。”
“向境这么厉害?”
说起向境,向垣总是满心自豪:“对呀!我二哥可是文韬武略,天下无双,什么阴谋诡计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也只有二公子这个位置能配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