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玉干脆下令,在运河口开辟水师军营,择选将领日夜操练备战。
数日后,大军压境。江陵刺史亲率大军前来,五万余人分三路逼近李从玉所在,沿三江水道蜿蜒而下,气势汹汹。
李从玉命人禁闭营砦,不与他们争锋。水师军营占据天险,府兵攻不下,耗不起,不过半月便灰溜溜地回去了。
朝廷想不出办法,只得派人与他讲和。
李从玉依旧不见,放出话去,讲和可以,要一个条件。
只要李从珩杀了萧积玉。
这条件一开出口,许多人都以为李从玉疯了。
萧家是明都世族,朝廷重臣,萧积玉是萧家嫡孙。朝廷怎么可能为了劝降,杀了萧积玉。
李从玉只道:“他会的。”
李从玉明白,在李从珩眼底,他就是个天真到蠢笨的弟弟,没有一丝心计,无忧无虑地混日子。
李从珩嘴上不说,眼里却是看低李从玉的,肯定会相信这个要求。在李从珩看来,如此天真跳脱的条件,很像李从玉往年的行事,只要献出萧积玉一条命,李从玉就会乖乖地投降。
再加上,李从珩是个面冷心狠的人,只要能护住自己的东西,他情愿换别人去死。
连血亲都坑的人,他萧积玉算什么?
不出半月,果然,朝廷派来信使,带着一颗人头。
李从玉登城亲自迎接,唤裴翡下去查验,是萧家公子俊俏的脑袋,封在匣子里,被做成厚礼的模样。
裴翡以为他会报仇泄愤,谨慎地问:“怎么处置?”
李从玉淡淡吩咐:“扔了,喂狗。”
裴翡啧啧两声,带着匣子转身走。李从玉叫住他:“别吃得太干净,剩下几块。”
这话倒是惊出裴翡一身冷汗。
“陛下还要收起来?”
李从玉朝来使扬了扬下巴:“叫他带回去,交给萧徵看。”
裴翡连连摇头:“萧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萧大人看爱孙如此,怕是要疯了。”
李从玉:“谁害萧积玉如此,他便去找谁算账。”
裴翡若有所悟,笑道:“陛下的计策越来越高明了。”
城楼下的使臣等了半天,李从玉没准他们进门,反倒是把匣子还回来了,要他们回明都。那使者好奇,偷偷打开匣子瞥了一眼,立刻吓得魂不守舍,从马上摔下。
李从玉肆意大笑,笑着笑着,却觉得落寞没趣。
要不是身边的人回不来了,谁又想报仇呢。
可就是报仇,也没什么用。故人故事,早就烟消云散。
“回去?”
“不。”
李从玉沉吟良久:“今日上应仙楼用晚膳。”
这顿宴席是隋心月请的,主角便是她那个姐姐。
隋心月的姐姐就在江陵,名隋霖月,夫家是萧氏旁支萧善。萧善为攀龙附凤,主动向本家献计,由他们夫妇牵线搭桥联络北昭,把萧徵摘得干干净净,好铲除政敌霍氏。
应仙楼中,笙歌曼舞,一片升平。
萧善夫妇战战兢兢地坐在李从玉对面,桌上山珍海味珍馐玉盘皆不动。
只有李从玉轻松自在,一边观赏歌舞,一边斟酒夹菜。
“朕往年在宫里,最喜欢听曲观舞。”
萧善苦着脸陪笑,说话涩涩的:“江陵出美人,歌舞亦是一绝,陛下到此,可尽情享受了。”
李从玉眼光斜斜地扫过去,带着冶丽的笑。
萧善背后一凉,连忙指使夫人为李从玉斟酒。隋霖月屈膝一礼,迈头小步到李从玉跟前,抖抖索索地坐下,倒出的酒水艳红如血。
“这酒好香啊。”李从玉垂眸细看。
隋霖月道:“兰陵的葡萄酒,陛、陛下尝一些吧。”
李从玉深嗅,香气浓郁,光是闻着便要醉了,果真好酒。
他接过琉璃杯,隋霖月紧盯着李从玉的动作,一双眼睁得滚圆,伸手抓住了衣襟,纤纤五指不安地搅动着。
李从玉看向萧善。萧善不知在想什么,猛然回神,谄媚地笑。
“今日多谢款待,这头一杯酒,我看还是敬主人。”
萧善脸色煞白:“不、不不不……”
李从玉曲指扣住杯盏,眼射寒光:“喝。”
李从玉白皙纤瘦的指腕横在萧善跟前,手臂上的绸缎袖子贵不可言,一针针金丝银线亮得晃眼,像把刀子似的搁在喉咙上。
天威怖惧,萧善魂飞魄散,清醒之时,那杯殷红的酒水已经灌入腹中大半,疼痛很快顺着胃肚爬上咽喉,牵动着五脏六腑,呕出大块大块的血。
隋心月惊慌起身:“ 陛下! ”
与此同时,隋霖月从袖中拔出匕首,高举着刺向李从玉。李从玉出掌迅疾,反折住她的手腕,只听一声脆响,隋霖月瘫软坠地,手里的匕首当啷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