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璋见怪不怪,拱手俯首:“臣告退。”
宁雪深来了。大雪的天气只穿了一身青色棉衣,头发上、肩膀上尽是雪。
他不过双十年华,面庞白净,不知天子召见何事,惴惴不安地俯首听命。
“臣翰林编修宁雪深,拜见陛下。”
李从玉唤彩暄:“人呢?去给宁大人取身狐裘来。”
彩暄方才出门送一屋子高官,这会儿还没回来。李从玉又是怄气,猛一拍桌案,燕岐听见声响,终于从帘后现身。
“我去取吧。”燕岐轻声道。
一看见他,李从玉稍稍平息了烦闷。沉默了半晌,想到不久前的争吵,心里头便是一阵不安。
那些人,没一个替他着想。他身为皇帝,却没半个可以依仗的人。
李从玉猝然睁眼,俯瞰着殿阶下的宁雪深。宁雪深被皇帝的气势镇住,一时脊背生寒,头俯得更低。
“朕派你去玢州赈灾,你怎么想?”
宁雪深不敢相信,惊讶地抬起眼。他婉拒几位世家的橄榄枝,结果被发配到小小翰林院,还以为此生晋升无望,哪晓得这么快便得皇帝器重!
燕岐取狐裘回来,给宁雪深披在肩头,又回到龙案跟前,把一只炭炉放在李从玉膝上,再静静立在龙案边。
宁雪深激动不已,绣口成章的探花郎,此刻连话也说不利索,眼睛晶亮。
“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抚恤灾民,平定叛乱,臣、臣愿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罢了,”李从玉眼眸深了深,“朕只告诉你赈灾,你怎么知道有叛军的?”
宁雪深愕然,随即惶恐不安,跪地磕头:“陛下!臣无意探听朝政大事!玢州的雪患和叛乱传遍国都,可谓家喻户晓。”
李从玉脸上阴沉。原来就他被蒙在鼓里。
他观察着宁雪深,斯文柔弱的书生样貌,赈灾尚可,倘若平叛,岂不是要被叛军吃了。
还得派位将军。
刚和朝臣闹了一通,他不想把差事交给霍家,看二舅舅那态度,他也不稀得管这烂摊子。
李从玉心间一震,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燕岐。
“你过去,”他朝宁雪深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和宁大人站在一块。”
燕岐照做。两人并肩一站,宁雪深亦是八尺男儿,和燕岐相比,却单薄得多。
李从玉眉开眼笑。好,好哇,有几分气势,两个都像能用的人。
“燕岐,朕给你个官职,和宁大人一同到玢州去,如何?”
燕岐眼睫颤了颤,凝望着他:“臣不愿。”
李从玉侧目:“哼,别人拼了命往上爬,你不愿,你为何不愿?”
殿内一阵静谧,燕岐缓缓拢袖:“陛下莫非忘了,当初臣发过愿,愿永伴君侧。”
没想到燕岐也不听他的话,李从玉打好的算盘落空了,面上浮出薄怒:“你真不识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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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私奔
一片寂静。
燕岐缓缓俯首,一言不发。
李从玉心中烧着一盆火,飞快走下殿阶,在他周围转悠几圈,却憋不出半个字。
他忘性大,不记得燕岐何时发的愿。但这小子一根筋,不知他用心良苦,着实气人。
让他做官哪里不好,去玢州平叛,不光造福万民,更是个绝佳的晋升机会。
当今朝堂被世家把持,普通人入官场何其艰难。世人谁不想功名利禄,偏偏他,给他机会他也不要。
李从玉忍了半晌,长出一口气道:“平叛是大事,去玢州一趟,回来朕赏你。”
以往,还没有他许诺恩赏拉拢不了的人。谁知燕岐只是轻轻抬头,眉眼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照旧无波无澜的:“陛下,近来天寒,陛下龙体有恙,臣如何能放心去玢州。”
李从玉微微发怔,有了点猜想。他这几天确是犯病疼得厉害,今早起来听彩暄埋怨,昨晚睡得好好的又梦游了,还是燕岐把他找回来的。
昨晚雪下得很大,欢爱之后他便沉沉睡去,全无梦游的印象。醒来在燕岐怀里,也没觉着冷,就是骨头缝里酸疼。
莫非就是梦游时讲了梦话,要燕岐陪着他,然后这傻小子当了真?
李从玉轻轻咳了声,燕岐立刻便紧张起来,担忧地望着他。
李从玉道:“朕没事。倒是你要听话,当初你不是也说过,朕要你做什么,你就去做。现在我正心烦玢州的事,你倒好,偏来给我添堵。”
燕岐语塞:“我……”
他艰难地闭了闭眼,再挣开时,看向李从玉的双眸明亮坚定:“臣心系陛下。”
李从玉甚少见燕岐这样一根筋,还油盐不进的人,心思也倦了,挥了挥手叫他退下。